不知過了多久,柴房的門終于開了,顧暄翊一臉平靜的走出來,對正扭曲着身子往裡偷看的東衛吩咐道:“找人把他修好,洗幹淨,然後送去我房裡。”
東衛愣了,下意識道:“送去您房裡?”
而且……修好是什麼意思?林枝莳是擺放在柴房的物件嗎?現下要挪去顧暄翊的寝房擺着?
東衛呆呆的問道:“那放哪兒啊少爺?”
顧暄翊覺得他有點蠢,聽罷皮笑肉不笑的睨了他一眼,說道:“放我腦袋上,不行就把供案上的香爐撤了,讓林枝莳坐上去。”
東衛:“……”
顧暄翊見他縮了縮腦袋沒敢吭聲,才哼了一聲,不耐煩道:“今兒是聾了?話這麼多!”
“沒聾、沒聾!”東衛這才敢接話,小心翼翼的讨好道:“我這不是怕聽錯了辦不好少爺交待的差事嗎。”
顧暄翊看了他一眼,沒理東衛的貧嘴,繼續往前走了幾步。
東衛連忙跟上去,試探道:“那我把外間那張小榻收拾出來給林侍衛用?”
顧暄翊停下腳步,雙眼注視着東衛。
東衛被他盯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心道壞了猜錯了顧暄翊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可才要改口,就見顧暄翊又把腦袋扭了過去。
“随便你。”顧暄翊這樣說道。
東衛頓時瞪大了眼睛,随便他?是他要林枝莳搬家的嗎?
一直到顧暄翊走遠了,東衛才深吸了一口氣。
跟着他家少爺真是需要極高的心理素質,不然遲早得被氣死。
他認命的叫人去安置林枝莳,又把白崇找來重新給人開了個方子,按照顧暄翊的吩咐,等林枝莳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才把人帶去了寝房。
他們進門時顧暄翊正在用午膳,東衛朝就林枝莳使了個眼色,等人跪好了,才笑眯眯的喊了聲少爺。
顧暄翊擡眼看向他們,目光不自覺的在林枝莳身上逡巡了一瞬。
原來林枝莳那麼挺拔。
顧暄翊腦袋裡劃過這句評價,又很快别開眼,對林枝莳道:“起來吧。”
東衛叭叭的回話:“少爺,您交待的事我都辦好了,外面那張小榻已經收拾好了,林侍衛晚上可以在那兒休息,還有白大夫交待了,林侍衛的藥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斷了,不然他也無能為力了。”
顧暄翊沒什麼所謂的點了點頭,他又不缺錢,把林枝莳放進藥缸裡都行。
他沒說什麼,低頭繼續用膳,夾菜的功夫餘光突然瞄到了東衛在戳林枝莳的胳膊。
顧暄翊頓了下,然後不動聲色的豎起耳朵。
東衛大概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扯着嗓子朝林枝莳發出氣音,“你不是說少爺叫你随侍嗎?去布菜啊!站在這兒等什麼!!!”
顧暄翊知道他在磨蹭什麼,左不過又是礙于一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之類的,但顧大少爺也沒那麼好心拯救尴尬影衛,他悄悄的聽着,想看看林枝莳到底要怎麼辦?
但林枝莳大概真的是個木頭,顧暄翊等了很久,也沒見他主動過來服侍。
顧暄翊啧了聲,想着要不要叫人晃晃林枝莳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真的進水了。
人怎麼能膽小成這個樣子呢?
他顧暄翊又不是什麼多難伺候的主子,還能把林枝莳吃了不成?
東衛大概也急了,催促林枝莳道:“我發誓你身上沒有别的味道,少爺不會嫌棄的!”
顧暄翊想罵人的話頓時就卡住了。他頓了頓,忽然明白了林枝莳在顧忌什麼。
顧大少爺擡起眼,想說沒事,但他看見影衛的眼神似乎瑟縮了下。
于是顧暄翊又收回目光,沒說話。
他忍不住想看看林枝莳到底能猶豫多久。
但很快,林枝莳就小心翼翼的往前邁了一步。
他身上剛上過藥,渾身都是味道,生怕沖撞了顧暄翊,每挪動一步就擡眼偷偷看看顧暄翊的臉色。
像剛撿回家的小狗似的。
東衛早在他開始動了之後就退了出去,屋子裡安安靜靜的,顧暄翊等了一會兒,再一擡頭,人還是離自己老遠。
大少爺終于受不了他烏龜似的慢慢騰挪,大發慈悲開了口,直接吩咐道:“盛碗湯。”
話音剛落,顧暄翊就聽到林枝莳似乎松了口氣。
但好在影衛的步子終于大了。
他快步走到顧暄翊跟前,拿起湯匙盛了一碗鲫魚湯,然後矮下身子奉給了顧暄翊。
顧暄翊看着他的動作,想了想,伸手接了湯,但他沒叫林枝莳起來,隻問道:“不想侍膳?”
“沒有!”林枝莳立刻搖了搖頭,小聲解釋了一句:“屬下剛用了藥,渾身都是味道,怕沖撞了少爺,沒有不想服侍。”
雖然膽小,但還算誠實,顧暄翊難得沒生氣,低頭喝了一口魚湯。
但很快又皺起眉。
顧暄翊不喜歡今天這碗魚湯的味道。
他面色稍微不郁,林枝莳就緊張起來。
影衛下意識道歉:“少爺,對不起。”
顧暄翊本來被這湯的味道弄的有點心煩,聽他道歉又有點無語,說:“你道什麼歉?林枝莳,你是魚嗎?”
林枝莳不是魚,但魚湯是林枝莳盛的。
影衛戰戰兢兢的認錯,又保證自己下次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顧暄翊被他這樣謹小慎微的态度弄的有點無奈,說道:“不必如此。”
顧大少爺雖然脾氣不好,但也不至于吹毛求疵到這種地步。盛錯湯了而已,況且還是顧暄翊自己要求人盛的,怎麼能怪到林枝莳頭上。
但影衛的規矩多顧暄翊也知道,有錯必罰,罰過才算過了。
顧暄翊垂頭想了想,猜測林枝莳絕對不敢在他吃飯前先吃東西,便說道:“這樣,這湯我不喜歡,你替本少爺喝了,喝完這事兒就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