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暄翊是一個惡劣的主人,他不會因為影衛過于乖巧而産生絲毫的内疚或者憐惜,反而林枝莳的聽話能激發出他更多逗弄人的心思。
這會兒他坐在林枝莳跟前,霸占着林枝莳用來禦寒的外衫,還要問林枝莳,他還是冷怎麼辦?
若換了劉澎,早叫他有多遠滾多遠,偏偏林枝莳竟然真的信了。
影衛小心提議着:“少爺去屋裡等吧,外面風太涼了。”林枝莳的眼睛像是在撒嬌,顧暄翊看見他睫毛像小蒲扇似的顫了顫,然後小聲說:“太爺回來了我提醒您。”
顧暄翊有意為難人,說:“你要怎麼提醒我?萬一我睡着了,聽不見你喊我怎麼辦呢?林枝莳,你知道的,我睡着了就很難叫醒。”
影衛被他的假設為難住了。
“那……”林枝莳猶豫的看了看身後,回瀾堂外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瞧不見,他斟酌道:“我去幫少爺取件禦寒的衣物過來可以嗎?”
“你去取?”顧暄翊看着他,笑了,好心提醒道:“外祖父不是讓你在這兒罰跪嗎?你要怎麼去?”
林枝莳想了想,小聲說:“屬下不起來,就這樣去。”
像是怕顧暄翊會覺得他這樣不恭不敬偷機取巧以躲避懲罰一樣,林枝莳說完又立刻補充了一句,說:“太爺回來後屬下會去請罪加罰。”
“這樣。”顧暄翊點了點頭。
他沒說什麼,林枝莳就朝他俯了俯身,然後膝行着往後退了幾步,其實回瀾堂内也備了幾件顧暄翊不常穿的衣物,都是他以往過來找杜绛時下人備的,但林枝莳不敢擅自進屋去拿,他隻能回顧暄翊的院子,請負責打理大少爺衣物的婢女幫拿一件。
但他還沒膝行幾步,顧暄翊就拿石子往他身上丢了一下,說:“站住!”
林枝莳立刻停下了。
“少爺?”他擡頭,疑惑的看着顧暄翊,胸口處剛剛被石子擲到,有點疼,但尚在可忍受的範圍内,林枝莳沒管自個兒隐隐作痛的胸口,問道:“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顧暄翊看着他,臉上的微笑淡了,說:“我有同意你離開嗎?”
林枝莳一怔。
顧暄翊的确沒說過明确的指令,影衛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但好像又沒有什麼可解釋的,最終他又垂下頭,低聲道歉:“少爺,對不起。”
顧暄翊眼睛點了點身前的地面,林枝莳就又跪回了原地。
“林枝莳。”顧暄翊語氣平淡的問他:“這樣跪着走一圈,不怕被人嘲笑嗎?”
林枝莳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覺得顧暄翊好像不是要生氣的意思,他想了想,斟酌着開口。
“屬下……屬下做錯事了被罰是應該的。”
顧暄翊依舊平靜的語氣,糾正他道:“我沒有問你該不該罰,林枝莳。”
林枝莳沉默了片刻,顧暄翊也不催他,過了會兒,林枝莳又擡起頭。
他說道:“少爺,旁人嘲笑與否并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事情,何況那些話也并不是我該關注的。”
林枝莳也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有自尊,有底線,但身為影衛,那些東西又不能算作他所要堅守的東西,而且在這裡,他隻要聽顧暄翊一個人說的話就可以了。
影衛抿了抿唇,繼續說道:“而且少爺冷了。”
他沒有絲毫谄媚的語氣,更不是狡辯的神色,好像林枝莳關注的就隻是顧暄翊冷不冷這一件事一樣。
“你……”顧暄翊看着他的臉,明明很硬朗的一張面龐,怎麼偏偏就叫人生出些恻隐之心呢?林枝莳好像有蠱術一樣,幾句話就叫顧暄翊不忍心再逗他。
“你不要裝可憐。”顧暄翊别扭的偏過頭,小聲警告他。
林枝莳莫名被冤枉,還白白安上了個裝可憐的罪名,簡直不能更無辜,但顧暄翊看上去臉色也不是很好,林枝莳就沒敢再說别的,點了點頭,認了這樁罪名。
顧暄翊終于順心,沒再說什麼。
這會兒林枝莳也看出來他大概隻是在逗弄自己了,想了想,沒再問顧暄翊冷不冷,隻是道:“少爺累的話就回屋休息一會兒吧,我會看着的,太爺來了我提醒您。”
顧暄翊的确坐累了,石階上又冷又硬,即使墊着林枝莳的衣服,也叫人不舒服,他想了想,又囑咐林枝莳道:“等會兒外祖父回來了,你什麼都不要說,一切聽我的。劉澎的事也不要講。”
林枝莳點點頭,其實就算顧暄翊不叮囑他,他也不會講出去,說到底顧暄翊才是他的主人。
他這麼聽話,顧暄翊也很滿意,大少爺扶着影衛站起來,起身回了屋。林枝莳等他進去了才把石階上自己的衣服收了起來,卻沒穿上,隻是收到了旁邊不礙事的地方。
但過了一會兒,顧暄翊又走了出來。
他站在林枝莳身前,雙眼逡巡了片刻,問道:“林枝莳,我的墊子呢?”
林枝莳訝異的看着他,呆呆的,下意識指了指旁邊的角落:“在那裡。”
影衛不明白自己的衣服怎麼就變成了顧暄翊的墊子了,況且顧暄翊忽然跑出來,難道就隻是看他有沒有擅自把‘墊子’穿回去?
林枝莳不覺得自己的主人有這麼閑。
但顧暄翊好像真的就是這麼閑,他先是看了一眼林枝莳指的位置,又收回目光,說:“給我鋪回來。”
影衛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命令。他愣愣的把衣服又放回原地,顧暄翊就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