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暄翊頭都大了。
他無力的掙紮道:“你聽我解釋……”
林枝莳擡起眼看他,影衛的神色仍舊是聽話的、乖巧的、甚至是隐忍的。但顧暄翊就是覺得林枝莳不高興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對顧暄翊來說,他根本就無需看林枝莳的眼色,但此刻,他就是很直觀的覺得,林枝莳在不高興。
“我沒有要你去學規矩。”顧暄翊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驅逐出去,“我隻是叫他們換一張大點的床,是東衛理解錯了。”
顧暄翊盡量中肯的闡述這件事,說:“當然這也有我沒說清楚的緣故,我不否認自己的失誤,如果你覺得侮辱,可以現在就把他叫回來。”
“怎麼解釋都沒事。”顧暄翊敢作敢當的說道:“反正現在這具身體是你的,你說什麼都可以。”
這實在太不符合顧暄翊平日的行事作風,林枝莳握着他腳腕的手愣了愣,下意識緊了些,顧暄翊瞬間疼的嘶了聲。
“也不用這樣報複吧!”顧暄翊龇牙咧嘴的說道:“林枝莳,這可是你的身體,你如果捏碎了,明天醒了你可就變成瘸子了。”
“對不起!”
林枝莳驚得立刻将手縮了回來。
“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亂的解釋,“對不起,少爺,我剛剛失态了,是我的錯。”
他說完又愧疚的看向顧暄翊的腳腕,果然已經紅了,瞧着甚至比剛剛崴腳的地方還要嚴重,“我現在去請白大夫。”
林枝莳說完就要退出去,顧暄翊瞪着眼睛看他,說:“不行!”
影衛隻好無助的站在原地。
“大晚上的把白崇找來,還是為的腳腕上一看就是被掐出來的紅腫,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顧暄翊氣哼哼的,本來東衛那小子就愛多想,今天要是真把白崇找來,明天指不定要拿什麼眼神看他,再往壞處說,杜绛那邊該怎麼交代?
難道要顧暄翊明天換回來後跑去跟自己外祖父解釋,說林枝莳腳腕上的傷是他自己掐的?
顧暄翊不知道杜绛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不信的。
林枝莳很快也緩了過來,他有點愧疚的看了看顧暄翊,又低下頭,輕聲道:“對不起,主人。”
顧暄翊其實有點怕他這種垂頭耷腦的樣子,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狗,可憐巴巴的繞着主人腳邊轉,偏偏膽子比芝麻還小,連挨一挨主人的腳面都不敢。
“好了,”顧暄翊睨了他一眼,很寬宏大量的說道:“就這樣吧,養隻寵物還會被它的牙齒咬幾下,不是什麼大事,不要總是道歉。”
林枝莳沒說話,但又蹲回了顧暄翊腳邊,繼續給顧暄翊抹藥。
顧暄翊覺得他大概聽進去了,想了想,又清清嗓子,說道:“這下你信我了吧,真是東衛那小子自己意會的,跟少爺我可沒關系。”
林枝莳越發愧疚,他輕聲應了個是。
過了片刻,影衛才又發出很低的聲音,說:“少爺,還疼嗎?”
顧暄翊其實還有點疼,不僅疼,他還很想洗個澡,但此刻林枝莳這樣可憐,顧暄翊就又覺得也不是不能讓一讓對方。
于是他謹慎的說道:“還可以吧。”
林枝莳頭低着,顧暄翊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聽見他呼吸重了些。
顧暄翊覺得奇怪。
他都沒得理不饒人了,林枝莳怎麼還要死要活的!人要是太有道德感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就比如現在,如果換做顧暄翊,早不愧疚了,偏偏林枝莳還一副恨不能自殺謝罪的喪氣樣。
“林枝莳。”顧暄翊沒忍住拿沒傷的那隻腳踢了踢他,說:“你站起來。”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但語氣确實是命令的語氣,林枝莳聽話的站起來,顧暄翊又說:“你看看我。”
林枝莳隻好擡起眼看他。
顧暄翊就說:“會察言觀色嗎?”
影衛頓了頓,沒什麼底氣的回道:“不太會。”
他不是很聰明的影衛,總是摸不清顧暄翊的意思,這是林枝莳的短闆,他心裡清楚,甚至有時還會羨慕東衛,東衛就很懂顧暄翊的意思。
在過去的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林枝莳甚至是羨慕東衛的,他是一隻不得主人喜愛的廢棄物,偶爾得到的顧暄翊垂憐的幾眼,也多是帶着厭惡的,這對于一個影衛來說無異于是最大的痛楚。
他是不被主人認可的刀劍。
那就是廢物。
影衛陡然變得比剛才更加消沉,顧暄翊微微沉下聲音,說:“林枝莳,不要總是自己瞎想。”
他迫使林枝莳仰着頭看向自己,又問道:“不會察言觀色,眼睛總是好使的吧,你看看我,覺得我生氣了嗎?”
林枝莳的眼睛飛快的看了顧暄翊一眼,他像是連久看都會覺得冒犯一樣,隻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有一點。”他低聲答道。
顧暄翊點點頭,說:“不錯,眼睛還沒瞎。”
他說完又撥撥林枝莳的耳朵,輕聲道:“既然剛剛回話了,那證明是能夠聽清楚命令的,那麼……耳朵也好使,是不是?”
林枝莳覺得耳朵被撥弄到的地方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