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顧暄翊皺了皺眉,問明文明武,“是剛從鍋底爬出來的嗎?”
瞧着灰頭土臉的。
明文愣了下,張了張嘴,結巴道:“不、不是。”
顧暄翊哼了聲,又看到放在床頭的林小黑,沒忍住指了指金絲籠上放着的花環,嫌棄道:“什麼東西,醜死了。”
明武:“……”
明武也張了張嘴巴,那張剛剛還扭捏的臉頰上露出一抹迷茫,明文先回過神,搶在明武前面回話,說:“抱歉,公子,我立刻把它拿走。”
顧暄翊看他動作飛快,心底的不滿就少了點,雖然長得不怎麼樣,好歹還算有眼色。
他又大發慈悲的擺了擺手,說:“算了,就放這兒吧,省的他明日害怕。”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明武沒懂,但明文已經飛快的把他拽了出去,兩人把門關好,明文說:“今天我守夜,你回去睡吧。”
明武疑惑的看着他,“為啥?哥,不是說好今天我守嗎?”
明文推了推他,說:“我不困,今天就我守了,你趕緊回去,不要留在這兒吵公子睡覺。”
說起這個,明武又露出一抹疑惑,小聲問明文:“哥,公子咋這麼善變呢?剛剛還說我編的花環好看,這會兒又嫌醜,我明日還教他嗎?”
明文拍了他一巴掌。
“公子的想法也是你我能議論的?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你趕緊滾,吵到公子咱倆都得挨罰。”
明武委委屈屈的回去睡覺,明文站在門口候了會兒,無聲的歎了口氣。
他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神,又進了屋。
顧暄翊正在逗林小黑,那花環上的胡蘿蔔條都被他抽了出來,幾朵梅花也歪歪扭扭的的在柳條上堅持,明文看了眼,輕聲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顧暄翊頭也沒擡,說:“沒有,下去吧。”
明文對他行了個禮,又退出去。
顧暄翊逗了會兒就覺得無聊了,他無視林小黑怒視的眼神,很沒有公德心的把蘿蔔條扔的亂七八糟的。
“你也是過上好日子了。”顧暄翊教訓林小黑,“要不是林枝莳,這會兒你可是已經在鍋裡了!瞪什麼瞪?”
林小黑不理他,隻抓撓着爪子夠自己的口糧,顧暄翊看了會兒,覺得還是林枝莳比較可愛。
林枝莳漂亮又聽話,沒有人能比得上林枝莳。
顧暄翊這樣想,又忽然覺得這屋子有點空蕩蕩的。
林枝莳不在。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過才一月有餘,顧暄翊竟然就已經習慣林枝莳在的樣子。
他有點睡不着,隻好又從床上下來,繞着屋子轉圈。炭盆裡的銀絲碳燒的正旺,顧暄翊坐在旁邊,看見了林枝莳的匕首。
那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顧暄翊拔出來,映出一道白光,他下意識伸出手指,稍稍拿指尖碰了下,手就立刻流出血來。
鮮紅的血珠滴到炭盆裡,發出滋滋的響聲。顧暄翊疼的嘶了聲,拿帕子将手指裹住了。
明明隻是流了一點血,顧暄翊卻有一種失血過多的眩暈感。他晃了晃腦袋,忽然砰的一聲,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明文聽見動靜立刻跑進來,顧暄翊摔了個人仰馬翻,手帕也沒拿穩,指尖的血流出來弄髒了衣袖。
“公子!”明文驚的要喊人,顧暄翊卻扶住了他。
“沒事,”顧暄翊說:“不要叫人。”
他被明文扶到床上重新包紮,止血散被繃帶裹緊,顧暄翊看着明文熟稔的動作,忽然覺得林枝莳遠比他想象中要脆弱。
明文包紮完囑咐顧暄翊道:“公子身體不好,氣血兩虛,還是先不要擺弄匕首那種利器了,您睡不着的話,我陪您說說話?”
顧暄翊其實不想跟他說話,但眼下也的确沒有更好的消遣,于是點了點頭,說:“東衛買你們的時候給了多少銀子?”
他像是在讨論一顆青菜的價值,明文并不介意,對顧暄翊笑了笑,說:“五十兩。”
五十兩,顧暄翊去春悅樓待一晚也是五十兩。
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明文卻說,“公子是好人,東哥也是好人,五十兩已經很多了,我很感激公子。”
顧暄翊沉默了片刻,又問他,“那影衛呢?如果是影衛,在市面上可以賣多少錢?”
明文笑道:“公子說笑了,影衛哪裡是可以買到的。”
影衛是主人耗費心血鑄成的一柄刀劍,遠遠不是幾袋銅臭可以衡量的。但林枝莳……
顧暄翊甚至一點心血都沒有付出,林枝莳就已經長成了一柄鋒利的刀劍。
林枝莳脆弱無比,但也比顧暄翊想象中的要堅強無比。
林枝莳的匕首頃刻間就能把顧暄翊割傷,那持有這柄匕首的林枝莳呢?
顧暄翊忽然覺得,他也許該重新認識一下林枝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