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一家過得很好。
她自己這麼以為。
鄰裡卻不然,總是有流言經久流傳,年輕的寡婦,體弱的姐姐,克家的妹妹。言語裡卻少不了惋惜,美得驚人的婦人和尚且年幼的孩子,總是不易生存的。
但青苔一家并未因此流言蜚語而被打倒。
早些年,為了維持生計,司徒允蒙着面紗,不辭辛勞地跨過山頭去賣調好的香。她的手藝精湛,那是世家大族從小培養所賦予的獨特技藝。每一縷香氣,都仿佛訴說着她曾經的不凡與如今的堅韌。她的身姿雖略顯單薄,卻透着一種不可言喻的堅強。
路過山頭賣野味的攤主林大娘,她也是孤身一人。丈夫早些年頭被野獸襲擊,她孤零零一人帶着兒子長大。
每次司徒允總是留一些上好的香給她,知道她夜裡難眠多夢,也會為她調些安神的。林大娘總是拒絕,一邊擺手一邊咧開嘴笑,“俺用不了這麼好的香咧。”等終歸收下後,也當寶貝一樣舍不得用。
收攤回家後總會感歎,司徒姑娘是個溫柔的大好人,之前多半也是富貴人家,就是命不好,她低語着,得要多幫襯些才是。
旁邊正在認真讀書的小秦淩,聽到母親的話,也跟着用力地點點頭,清澈的眼睛裡透着純真與肯定:“司徒姨姨是真的很溫柔。”小秦淩記得,每次見到司徒姨姨,她總是面帶微笑,說話輕聲細語,讓人心裡覺得暖暖的。
林家也從未想過占她的便宜。
林大娘格外直爽,日子最難過的時候,會往她手裡多塞些肉,豪爽的笑道,“今天生意不行,賣不出去了,幫忙分擔些吧阿允妹子。”不容拒絕的語氣。司徒允也笑着應了,下一次就會在香囊袋裡塞着銀兩。
兩個年輕的女人,互相幫襯着,撐起了兩個小家。
人們提起康健,仿佛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大家都默契的避開這個話題,悲哀的結局确實影響着人的情緒。
好在元始确實是個好年。
玉溪山臨着霖景,繁華的都城早些年還不叫這個名字,霖景、臨晉。不知是誰的一廂情願,在紀念死去的故國。
霖景因為南邊靠海,北邊臨着都城長安。
是的,臨晉再也不複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長安。看似平和富庶的長安城。
近年經商的格外多,家底略微殷實的就選擇做些海邊商貿,尤其是元始年初,發家緻富了很多人。
走在大街小巷,總能聽到人們感歎:“現在的世道是真的好。”
曾經的苦難似乎已被歲月塵封,無人再想起那個名為康健的朝代。
偶有說書人會在熱鬧的茶館裡,講述康健末年的故事。隻見他搖着折扇,神情感慨,緩緩說道:“康健末年啊,那可真是死了很多很多人啊。”
然而,台下的聽衆們,大多隻是短暫地沉浸在那段悲傷的曆史中,随後便又回歸到當下的喜悅。
“好在現在日子真的在變好。”茶館裡,大家笑着,紛紛舉起手中的茶盞,敬向那位偉大的主政者。
在他們眼中,如今的繁榮與安定,才是真真切切的。
隻有玉溪山,依舊靜靜地見證着這一切的變遷,見證着從臨晉到長安,從康健末年的動蕩到如今的繁榮昌盛。
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守望着風雲變幻與人間煙火。
是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無人在意朝堂内裡是否已腐爛成泥,衆人皆是利己者,自己日子過好就行了。
這個世道,人人受益。
司徒允也因為自己很高的調香技術,在元始初年,度過了難挨過的冬天。富庶人家多,需求更大,有人甚至好奇,神秘的調香大師究竟是何等人物?更是重金求得秘方,更有甚者,黃金萬兩,想收為已用。戴着面紗的女人總是冷淡的拒絕。
一家人小滿即勝萬全。
司徒允給予兩姐妹的愛,是成長的指向标,溫柔堅定的母親,是孩子永遠的朝向與希望。所以體弱的春楹和開朗的青苔,在慢慢長大的旅程裡,由于感受到了愛,所以懂得如何傳遞愛。
在家裡,小小的青苔也逐漸幫助母親撐起家,母親在外賣香時,青苔會伏在姐姐床邊,盯着姐姐的身體狀況,直到姐姐入睡。
不知不覺自己也趴在床沿困的睡了過去。
也會幫助母親煎藥,母親懂得她想幫忙分憂,會把竈台支的矮小,方便她爬上去煎藥。但大多時候還是她自己盯着,小小的青苔總是不懂得煎藥的火候,有時候藥都燒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