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天色已晚,青苔獨自走在小道上,她極力不想哭,但酸意把她填滿了。
她最後還是蹲下身子抱着腿哭了好一會,她不想再把情緒帶給家人。
整理好情緒,等看不出異樣時,她再回到家門口。
母親和姐姐在家裡等着她吃飯,她又回到這個溫暖的地方。
但是為什麼幸福總是在倒計時,而苦難接踵而至。
等青苔真正決定下山的時候。
是冬天。
好大的雪,好像要把整個玉溪山都要淹沒,把人困在這裡,永遠出不去。
母親也因為這樣的大雪滞留了腳步。
她顯得很是焦慮,好像在等什麼回信,又或者是遠方的消息。
青苔不知道關于父親母親的事情,就連對父親的記憶,都是那樣的模糊。她會怨父親,為何離開他們?等母親耐心解釋說,父親是下山要給春楹拿藥,才出了事故。所以青苔不要下山好不好?
小小的青苔點頭,看來山下真的很危險。
同時又向天上的父親道歉,是青苔不該誤會父親。
而母親提起父親,是那樣的懷念。但母親不會和她們說太多,青苔隻知道父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其他的就不再了解。就連母親的身世,她也絕口不提,青苔有時候看到鄰裡的姨姨們,她們都是鮮活的個體,或直爽或潑辣或怯懦......但是母親是一場霧。
一場青苔撥不開的大霧。
她也會感歎母親的容貌,母親确實是神仙般的人兒。不知道外祖父母該是如此模樣,把母親生的如此漂亮。
但這似乎是她最不起眼的優點。對她有意見的鄰裡因為她的堅強她的堅韌她的溫柔全部閉了嘴。
嫉妒她的,惋惜她的,憐憫她的,她統統不在意。
風雪越來越大了,母親再沒有在窗外出神過。
因為春楹的狀況真的太差了。
青苔常對春楹說,你是個多溫和的人。
因為任何病痛接觸她,都會被她接納。
她沒有任何抵抗力。
後來青苔在外面幫母親采藥時見到了一個人。
他說他叫藍道士,請求青苔幫忙指路,玉溪山太大了,總是讓人迷路。他年紀不算大,卻披着藍色的外袍故作深沉。
青苔熱心的指了一個方向,她沒下過山,但知道秦淩下山時總是順着那邊的路走。
藍道士看到她,突然神神叨叨說了一堆胡話,青苔根本不信鬼神,覺得這簡直是騙人的把戲,轉頭便要順着回家的路走。
他突然認真喊,“你姐姐的病能治好——”
青苔腳步頓了頓,還是沒抵過好奇心,“你是怎麼知道我姐姐生病的?”她狐疑地問。
藍道士又開始裝模作樣,悠悠地說,“我算的。”
“騙子。”青苔低語了一句,不再理他。
“山下有一位蘇神醫,定能治好你姐姐的病——”
隔着老遠,青苔隻聽到了這一句話,在山裡萦繞,更在她腦海裡盤旋。
藍道士終究找到了出口,回頭望時,念叨“變數将近.......”
青苔還是去找了秦淩,帶着小時候他送的竹蜻蜓。
那時小小的秦淩驕傲的說,說竹蜻蜓可以實現你一個小小心願。
還沒進到秦淩家,就遠遠看到他指尖輕叩桌面,嘴裡念叨着,青苔也讀過的,是《詩經》。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青苔看到他略帶困惑的重複了兩遍。
直到看到了她。
他似乎是詫異,又或者是别的情緒,手指捏着書冊。
他展起笑顔眉目清朗,像雨過天晴的湖光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