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碎雪日。
司徒允聽到春楹的屋内好像有什麼動靜。
她一向很謹慎。
不過是煎藥時一轉頭——
身後的黑影已如鬼魅般悄然出現,
她甚至隻看到了他的鋒利的下巴——
他的臉上帶着隐秘的面具,但司徒允隻一眼就認出了他,
“魏——”
“……”
濃度很高的迷藥,一瞬間就能讓人沒了意識。
下人們送來治幻的迷藥時,魏如衍猶豫着。
這樣下作的手段,他不想用在她身上。
更何況這東西有副作用,他怕會對她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她一人持家,幾年蹉跎身體定會差極。
都怪黎陽這個蠢貨。
他陰鹫地捏緊藥包。
害得他這麼多年都找不到她,竟讓她一個人在那人煙罕至又荒涼的玉溪山上待着,
她定然受不了這樣艱苦的環境。
還好,還好他順着那女孩的的蹤迹找到她了,他會給她最好的生活,
他又重新設計了魏府,還找人蓋了這間客棧。尤其是閣樓上的雅間,和她在司徒家的裝潢一般無二。
他也會照顧她的孩子,
那女孩可真像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突然不在意是不是流淌着的是别人的血液,
隻要是她,隻要是關于她,隻要是她在意的,他都會順着她。
會讓她像之前一樣——
一想到她,心裡的悸動就壓抑不住,
她會喜歡的,她會喜歡的。
但他又突然想起來,所有的苦難日子都是他帶來的。
他腦海裡浮現出她恨極他的眼神。
在那一刻,他内心想的是,
“不…….不是這樣的阿允,
你聽我解釋……”
但嘴裡的話卻變成了,
“是我害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計劃的!那又如何?”他眼裡迸射着激動的光,又或許是,
無人在意的淚花。
不想讓她看到他已不再年輕的樣子,因為之前她總是不吝誇贊他的容貌,
有時候也慶幸那無用的好皮囊,能讨得她誇贊歡心,于他而言有了價值。
他也沒做好和她見面的準備。
再相見,她是什麼樣子?
她還恨着他嗎?
他閉了閉眼回過神,終究狠下心,吩咐準備一份加大劑量的迷藥,玉溪山他會親自去。
司徒允睜開眼時,就是在這間雅閣裡。
她身上已經被換上了最柔軟華貴的衣裳,大片大片的金燦燦照的人晃眼。
她嘲弄的撥開磨着下巴的衣領,坐起來環繞了室内的環境。
這裡和她曾經的房間一模一樣,那人細心到連架子上的陳設都是相同的,恍惚之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少時。
承當今權勢滔天的魏相如此用心,
她受不得。
門外人來人往的腳步聲,細細密密。
普通路過的行人大多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腳步會急促零亂。
她一瞬間認清門外全是魏如衍的人,自救不得,隻能等待契機。
她始終被監視着。
或早或晚,終究會走到這一步。
那人由父親親自教導,做事周全。
學業上總是不如他。父親常和她說要向魏如衍多請教。
她的确不如他,可笑他連迷藥這等下作的手段都用得出。
日複一日,
被限制在這間雅閣裡的司徒允已不知是何時辰,又是過了多少天了。
日日有人送上等的佳肴,皆是按照她曾經的喜好口味,
可這麼多年她早就改變了。
繼而是更加華麗漂亮的上等綢緞衣裳,每天換着顔色與花樣,她不着一眼,通通扔掉。
那人也不惱,仍整日如流水般讓人往裡送。
他也沒出現過。
即使她不願想起,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那人不會舍得在這裡殺掉她。
已過數日,她唯一擔憂的是未歸的青苔,和不知所蹤的春楹。
她想那人定是故意為之,分開她們母女,而當人一旦有了牽挂,就會變得脆弱。
司徒允緩步走到門口,輕敲了敲門,她看到門口的暗衛身影顯現,
清冷的聲音傳出去,
“告訴你們主子,我要見他。”
他聽完侍衛的禀報,
他的心突然難以抑制地狂跳起來,
這顆冷漠的心髒又因為她而跳動鮮活,
僅僅是一句話而已。
她說她想見他。
于是雅閣的門被鄭重地推開。
魏如衍進去前讓侍衛都撤走了。
裡面的女子已等了她許久。
她擡頭看向他。
太好了,沒有比此刻更好的了。
她這時候眼裡隻有他一人。
少時多少世家女子為他神魂颠倒,而立之年模樣也未曾改變多少。
眼眸迥然,桀骜灼人,如一泓深潭,透着驚喜透着緊張透着柔情。
“阿允……”
“不要叫我——!
我隻問你,春楹青苔在何處,
你不要瞞我。”
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
她早就不認他了,僅存的兄妹之情也被他一點一點扼殺。
“阿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