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青苔死訊的還有秦淩。
自從他被關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之中,已經數日了。
好在一直沒人對他施以酷刑,他們的目的僅僅是限制着他。
消息夾帶着空氣中彌漫的腐臭氣息傳到他的耳朵裡,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向他。
那一刻,他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實在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他的目光中滿是錯愕與懷疑,身體微微顫抖,仿佛一陣風就能将他吹倒。
這牢獄的牆壁似乎都在此時扭曲變形,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而不真實。青苔,他想起她嬌豔美貌的笑顔,仿佛就在他面前。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死去?
他的心中不斷湧起抗拒,拒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直到他看見那具被放置在路過木席上的遺體,他的世界仿佛在瞬間崩塌。
木席上的人,面色蒼白如紙,毫無生氣,那熟悉的面容,分明就是青苔。
秦淩緩緩地走近牢獄口,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他蹲下身子,伸出顫抖的手,遙遙觸碰着青苔冰冷的臉龐,想要從中尋得一絲不真實,然而,寒意卻如利刃般刺痛他的心,讓他不得不真切地明白,青苔真的死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秦淩的眼眶中湧出,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想要放聲大哭,卻隻能發出一陣壓抑的嗚咽。
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些曾經的點點滴滴,此刻都成了最鋒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心。
他心中充滿了悔恨與自責,為什麼自己沒能保護好青苔?為什麼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自己卻被困在這牢獄之中無能為力?
他隻覺得,青苔的離去,帶走了他生命中一部分重要的東西,從此,他的人生将永遠缺失一塊,留下一個無法填補的空洞。
而他,隻能帶着這份悲痛,在這殘酷的世界中繼續掙紮前行。
原本衆人皆以為已被行刑的十九,此刻卻悄然站在了魏如衍的身後。
客棧外,市井的喧嚣隐隐傳來,可閣内卻仿若另一個世界,靜谧得讓人有些心慌。
十九微微低頭,眼神中透着恭敬與謹慎,沖魏如衍的背影輕聲彙報着:“大人,事已成,人已在謝家。”
魏如衍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手中端着茶水,慢悠悠地晃着。
茶水在杯中輕輕蕩漾,泛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卻始終沒有灑出一滴。
十九依舊垂首站立,聲音清晰而平穩:“大人,牢獄中的秦淩,目前情況不甚穩定。關于他的處置,還請大人示下。”
魏如衍似在權衡着利弊,稍作思索後,擺了擺手,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放走吧,留着沒什麼用。”頓了頓,他又好似突然想起什麼,淡淡追問道:“是否科考了?”
十九趕忙回應:“回大人,秦淩此前确已參加科考。”
魏如衍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思量。
看似是一步險棋,實則是他經過深思熟慮的布局。
又想到青苔,或許,這小丫頭真能如他所期望的那樣,掀起一些波瀾,為他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茶盞被一飲而盡。
謝府。
晨曦初破,微光透過雕花窗棂,灑在床榻上。
謝驚鴻對她極好。
她一開始确實很意外,畢竟兩人隻見過匆匆一面。
幾日前青苔把要離開的事說給謝驚鴻,隻道要找到蘇神醫救助病弱的姐姐。
謝驚鴻恍然想起那日她試探的話語,也不願阻撓她的步伐,并承諾謝府也會幫忙尋找,若有行蹤定會聯系她。
謝驚鴻又花費了數日的時間,穿梭于霖景城的大街小巷,臨近日分别為她準備了許多好看的衣裳,
看着青苔格外驚訝的神情,平日裡潇灑自如的他,竟難得地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知道你會喜歡哪種,于是就把所有的種類買回來了。”他的眼神裡透出一絲期待,看她一直沒反應,又帶着些緊張,連忙說,
“我可沒送過别人的!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看你并未帶包裹罷了。”
青苔能感受到少年這份心意的重量,也明白他的不舍。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回應不了,也不願讓少年失望。
她大大方方挑了其中一條極淡的素裝便裙,會讓她的行動方便許多。
謝家是她的恩人,她将來一定會報答。
她在謝府已悄然栖身數日,如今時機成熟,她心中早有計劃,是時候踏出這一步,先去關鍵的清源寺一探究竟。
等青苔抵達清源寺時,日頭已西斜,餘晖将寺廟的紅牆染得愈發深沉。
她此次前來,打算先尋靜和道長,解開心中諸多謎團。他是否在當日便已得知她的真實身份,才有了“契機”一說。
可連番求見仍是道長閉關、不見任何人的回複。
青苔在寺中徘徊,她現在該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