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日。
暮色中的官道蜿蜒如蛇,商策的玄色披風掃過路邊野艾蒿,帶起細碎的紫色花瓣。
青苔盯着馬車外他修長冷峻的虛影,第九次問出同樣的問題:“你們為何也來北疆?”
他們大可不必因為玉扳指的秘密交換,而親自送她去北疆。
因為司徒家的緣故?可是世族早倒台了。
“第十遍時告訴你。”
商策勒馬停在山崖邊,遠處狼煙正掠過玉門關殘破的城樓。
商策遞給他們水囊,給了青苔一個嶄新的。
青苔接住水囊時觸到商策的指節,分明還殘留着薄繭,看樣是多在戰場上所留。
這個距離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着的夜露,也能看清他頸側那道舊疤。
等真正到往玉門關口,守将查驗路引時,青苔終于明白商策的從容從何而來。
那守将見到商策的青銅劍匣,竟撲通跪地:“少将軍!”城頭戰旗獵獵作響,青苔仰頭望去,“商”字旗的金線在烈日下淌血般刺眼。
等她下了馬車,商策解下披風遞給她。他站在一旁默默的等青苔罩住自己因寒冷發顫的肩。
“我就當你問第十遍了。”他指尖不經意拂過她肩上未整理好的褶皺。
“我實為商家人,
商策。”
他的笑晃進了青苔的眼裡,時常冷着臉的人笑起來也很好看。
蘇霁川在一旁遞給商策好自為之的表情,騙人不說還把人拐來北疆,定然惹惱黎家丫頭。
卻驚訝發現一旁的青苔也淡笑着看着商策。
“猜到了,有七成的打算。”
商策揚了揚眉,她确實很聰明。
“不怨我?”
青苔卻沖他和蘇霁川行了禮。
“商家為父親母親恩人,青苔萬不敢有怨恨。青苔是自願的。隻不過此事牽扯甚廣,一路多有試探還望商公子和蘇公子見諒。隻願自身有為商家所用價值來報答恩情。”眼裡湧出的堅定,如商策都為之一動。
好像回到了十八歲時在父親面前立下誓言的模樣。
蘇霁川連忙伸手讓她起身,不用行此大禮,他們一路上已經是同甘共苦的夥伴了。
商策看她認真的模樣,還以為她包紮的時候,那般焦急的神色是真的心疼,原是報恩。又想起蘇霁川所說的“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内心自嘲,他差點忘了,她是有竹馬的人。本為利用,竟對她生出了一絲從未出現過的情緒。
商策神色自若,面上看不出模樣,他隻說,
“父親想要見你。”
商府。
蘇霁川以勞累為由先回自己的住處休憩。
他定要趕緊去小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青苔穿過曲折的回廊,被商策引入一間布置簡潔大氣的書房。
屋内,一位身形清瘦、面容冷峻的老者正伏案書寫。
聽到腳步聲,老者緩緩擡起頭,目光與青苔交彙的瞬間,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眸中驟然湧起驚濤駭浪。
“安宜郡主!”商珏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毛筆“啪嗒”一聲掉落,墨汁在宣紙上暈染開來,恰似他此刻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情。
青苔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商大将軍,我為司徒後人,特來拜訪。”
商珏幾步上前,緊緊握住青苔的雙手,聲音微微顫抖,“原來是安宜郡主之女,好孩子,不要怪我錯認,你與你母親年少時極為相似。你母親她還好嗎?”
青苔微微颔首,神色凝重起來:“事情有些複雜。”
商珏目光灼灼,拉着青苔在一旁坐下,急切道:“孩子,有何事盡管說。我與你祖父有故交,如今你有難,我定當全力相助!”
青苔點點頭,她也很激動,此人便是救了父親和母親的人。
“母親早些日子已被魏如衍帶走,我不知所蹤,但他的态度所見,應當不會傷害母親和姐姐。”
商珏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說道:“魏如衍此人狡猾多疑,想要從他手中救出你母親,的确不易。”
青苔目光堅定,問道:“我知此局面難破,所以特來求助商大将軍。”她拿出玉扳指,“母親告訴我,父親臨終前見我三伯與魏如衍有私交,後來下山去尋三伯想要問個清楚,卻沒再回來。所以我打算先尋到黎三伯黎慶裕。此物為母親臨走前留給我的,她言此物為皇室信物,”她壓低了聲音,
“魏如衍扶持的太子,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