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淩強撐着轉過身來面向謝驚鴻。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沖謝驚鴻作了一揖。
“謝兄此番仗義相助,雪臣銘記于心。大恩不言謝,待此事了卻,雪臣定當湧泉相報。”
見秦淩作揖,謝驚鴻心中一緊,忙搶步上前,伸出雙手攔住了他。
“萬萬不可如此!何須這般見外?”謝驚鴻語氣誠懇而真摯,“還望雪臣節哀,且與我細細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秦淩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仿若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透着無盡的恨意與悲戚:“魏如衍妄圖使我為其所用,效犬馬之勞。我定然不願與這等奸佞之徒同流合污,便斷然拒絕。誰料,那傳信之人被害,而我母親,也……也慘遭毒手。”
說罷,他的身子微微顫抖,擡起一隻手指向外面大堂,眼中的悲痛幾乎要化作實質。
謝驚鴻聽聞此言,臉色瞬間陰沉如墨,雙眉緊蹙,順着秦淩所指的方向望去,才發現自己來的時候竟未留意大堂的景象。
大堂内也是一片狼藉,地上還殘留着斑斑血迹,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氣。
“這魏如衍果真如傳聞一般狠毒!”
秦淩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透着一股決絕與狠厲,凝視着遠方,一字一頓地說道:“那阕州之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且是天大的秘密。” 他微微攥緊拳頭,骨節因用力而泛白,“待辦完母親的身後之事,我即刻起身前往阕州。如若真的是魏如衍所為,我決然不會輕饒于他。”
仿佛已做好了與仇敵殊死一搏的準備。
謝驚鴻直視着秦淩,語重心長地說道:“阕州此行,你務必多加小心。霖景之事,有我在你無需挂懷,若有需要随時傳信給我。” 他微微頓了頓,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之事,趕忙接着說道:“對了,你先前托我查訪的那位教書先生,如今有了消息。苗家倒台後,他一直在城隍廟。或者他一直都在城隍廟。”
同樣的話重複了兩遍,卻意義不同。
苗家倒台,他逃到城隍廟,是尋找有所依仗之處,行事尚有章法,若城隍廟本身就是他的依仗呢?
城隍廟,與孫福與苗家案脫不了幹系。
秦淩微微皺眉:“此事諸多尚未明晰,疑點重重,着實難以遽下論斷。那教書先生與魏如衍之謀劃,其間牽連,似是而非。如今唯有耐心等待苗绮傳來消息。”
他微微擡起頭,望向灰暗的天際,他們總穿不透這重重迷霧。
…………
鉛雲低垂,仿若也在為逝者悲戚。秦府之内,一片缟素,肅穆哀傷的氛圍如潮水般彌漫開來。
大殓之日,秦府内外皆籠罩在一片悲痛之中。
玉溪山,這裡,曾是林婉時常念叨的地方,是她心心念念的歸處。唯有将她安置在此,靈魂方能安息。
安置好一切後,秦淩遣散了家仆,獨自伫立在林婉的墳前。
“前一晚,您究竟在想什麼呢?”秦淩輕聲呢喃,聲音沙啞,破碎的語句被山風裹挾。他的眼眶深陷,滿是血絲,緊盯着碑上的字。
山間靜谧,偶爾傳來幾聲鳥啼,卻更襯得四下凄涼。
得知此事或許有隐情,當晚他就請了葉九娘來驗屍,彼時,靈堂内燭光昏黃,豆大的火苗在幽暗中搖曳,映照着周遭一片慘白。
葉九娘俯身仔細查驗,良久,她緩緩開口,聲音仿若裹挾着寒霜:“她或許已有尋死的打算,除了中箭,體内還有一種毒。”
燭光昏黃,葉九娘的神情凝重,秦淩的心瞬間沉入了冰窖。
前幾日他與母親林婉談及去見阿苔一事,林婉眼中刹那間閃爍出久違的光亮,嘴角噙着溫柔笑意。
她的歡喜不是假的。
但有意尋死也是真的。
秦淩自玉溪山緩緩而下,腳步虛浮,整個人仿若失了魂魄。
待回到府中,暮色已深,燈火漸次亮起。
苗绮早已等候多時。
見秦淩這般憔悴模樣,心中一緊,忙迎上前去。
“我亦聽聞……秦大人節哀。”她的聲音輕柔,帶着幾分關切與焦急。
秦淩緩緩擡眸,好半晌,才扯動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那笑容裡卻滿是苦澀與疲憊。
“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