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間沁出層薄汗,郁涔眸色一暗,閃身繼續與鬼怪斡旋,身法卻快了許多。
屋内,昏暗的燭火搖晃不熄,映得地上的影子也顯出幾分不真實。終于,郁涔在陣法中央站定,左手在空中快速描畫着,口中念念有詞。
伴随着最後一個字從郁涔口中吐出,所有向她沖來的鬼怪都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在與鬼怪制衡的途中就在刻意控制着走位,用靈力在腳下描畫着符紋,隻是這種做法極耗費靈力,郁涔大半靈力都被挪用,才會被缢鬼有機可乘,妄想逃脫。
當然,為了避開那些口水,她也費了些力氣,原諒她吧,那些液體看起來是真的……如果被甩在身上,甚至是臉上的話,她可能真的會崩潰。
想到這兒,郁涔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面上忍不住滑過一絲絕望,和劫後餘生般的慶幸,還好……隻是肩上這傷,被人看到的話會有些丢人吧。
可無論怎樣,日子總是要過的,郁涔吐了口濁氣,睜開眼,蹲下身繼續研究起陣法,這陣法不算難,想要破解也很容易,隻是需要再仔細觀察下。
少頃,她站起身,握着生露劍在手上劃了道口子,劍尖蘸着血在陣法幾處地方劃了劃,幾乎是下一秒,陣法綻出了極盛的紅色光芒,轉瞬又暗下熄滅,那幾隻鬼怪便似突然恢複理智了般,不再掙紮着向郁涔撲來,而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逐漸清明。
郁涔此刻才放松了些,坐在地上打算休息會兒。坐下後,她又拎過本掌櫃的書,翻開浏覽起來。
掌櫃不曾修練過,沒有靈力,卻能以凡人之軀驅動陣法,除了天賦異禀以及格外努力外,怕不是還動用了什麼禁術,郁涔的指尖細細摩挲着書頁,眼眸半垂,漆黑的瞳孔看不出什麼情緒。
壽命減短、性情大變、精神崩潰、反噬詛咒……她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麼呢?
不多時,她聽見通路那頭有細微的響動,還伴随着掌櫃的叫罵聲,等來人又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那是林潸。
“抱歉,剛剛捉她浪費了些時間,我不擅陣法……”
原本正在解釋着的林潸突然頓住,她半張臉還隐在漆黑的甬道中,一隻眼睛剛被光亮覆蓋,目光落在郁涔肩頭,駐足良久。
“你受傷了。”她的語氣染上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焦急,眉頭輕輕皺着。
那傷口處的衣服也被劃開,此刻浸潤着血液,黏着皮下的血肉,雖說本來也沒想着能瞞過去,但被一下子戳穿,郁涔還是有點尴尬的。
“沒事,隻是小傷,我已經用靈力暫時控制住,不會再流血了。”她隻能安撫地笑了笑,從地上起身,拍拍衣擺,緩步向林潸走去,裝作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抓到掌櫃了啊,她用陣法埋伏你了?”
“嗯。”林潸點點頭,眼睛還是緊盯郁涔的肩膀,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在二層的廊道上布了陣法,誘我出去,那陣法有些麻煩,耽誤了時間。”
“抱歉。”
第二句抱歉了,郁涔歎了口氣,她不太擅長接受别人的關心,可出奇地是,被林潸這麼一打岔,什麼尴尬、丢人,全都被她抛到了腦後,心中隻剩下無奈。
畢竟,她受傷又不是她的錯,分工如此,她要負責調查,林潸則負責捉住掌櫃,就算受了傷,也隻能說明她實力不濟,與林潸沒有半點關系。
她打算開口安慰林潸兩句,但轉念一想,明明受傷的是她啊,怎麼反倒還要她安慰别人?
想到這兒,郁涔忽地有些發笑,眼睛微彎,語氣也軟下來,“放心,真的沒事。”
掌櫃此刻還被林潸拎在手裡,看到這幅同門溫情的場景有些抓狂,這倆人有毛病嗎?當着她的面這合适嗎?這場面是讓她們上演姐友妹恭的嗎?
“你們有……唔!”掌櫃剛想再罵兩句,就被林潸施法堵上了嘴,剛想再瞪兩眼,就看到了林潸滿含警告的目光,她的指尖輕輕敲了下劍鞘,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于是掌櫃隻能很恨地盯着地面,肆意地發洩情緒,好像要将它盯出個洞來。
林潸随後又為郁涔檢查了一遍,這才放下心。
“蘇巧橋,”郁涔彎着眉目看向被林潸放在地上,盤坐着的人,“長慶人,早年間随父兄行商,曾途徑蘇商,對吧。”
蘇巧橋将臉扭到一邊,對此充耳不聞,也不肯去看郁涔。
郁涔也不惱,繼續說道:“從蘇商回來人的隻有你自己,你對外說是父兄在蘇商遇難,不幸身亡。實則不然,他們是被人害死的。”
郁涔的語調慢悠悠的,平緩得像是在讨論今日的天氣,她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蘇巧橋身上,眼中笑意依舊,她不急,但她想逼急别人。
她看着蘇巧橋僵硬地轉回頭,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陰沉着目光,好像如果可以的話,下一秒就要将郁涔千刀萬剮、剝皮抽筋。
郁涔眼中笑意更濃了分,随手捏出封着缢鬼的符,揚了揚手,把它甩了出來。
那缢鬼被郁涔封了一天,還很虛弱,身形有些飄忽,被甩在地上,狼狽不堪,卻還是耗費着本就不多的鬼力,慌慌張張地幻作正常人的模樣。那模樣與郁涔見過的又有些不同,相比而言,要更漂亮,也更有欺騙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