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張了張嘴,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表情一下子空白了:“我不記得,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
下一刻,房屋,石階,沉昭拽着的徐松,全都崩塌成了雪,世界都化作了純粹的白,隻留下沉昭保持着動作站在原地。
唐雙兒驚恐又含着哭腔的聲音飄過來:“甯遇青她好像……”
好像什麼?
她緩慢地轉過身,看着地上小小的一團。
天地無聲,甯遇青再次死在了她眼前。她沒有變成雪,也沒有消失,而是蜷縮着卧倒在地上,青白的臉上沾了一點雪。
沉昭将那本遊記胡亂揣入懷中,很用力地揉了揉臉,她拉起地上不停發抖的唐雙兒,低聲詢問:“雪女讓你做什麼?”
唐雙兒落着淚,眼神不住地看向倒在地上的甯遇青:“她讓我殺了甯遇青。”
沉昭放開了她,坐在了甯遇青旁邊,看着白茫茫的世界。
好像這世界上隻剩下了雪。
就算有南燕的提醒,她也感到茫然。
南燕告訴她,這個幻境中最關鍵的人就是常甯,所以一定要找到徐松詢問到幻境的漏洞。
找到那個被隐藏起來的曾經。
南燕說得遮遮掩掩,沉昭也能理解,畢竟身處幻境,所有人在雪女的掌控之中。
思來想去,沉昭再次拿出那本遊記,開始一頁一頁地翻閱起來。
遊記的制作很用心,裝訂也很工整,沉昭一面一面地看着那位季定塵洋洋灑灑地寫下自己的經曆。行至松山,卻碰上了千年難得一遇的松垂。四季常青的松樹卻在一夜之間枯萎,季定塵大受震動,于是提筆寫下判詞,并且以松針制香熏染書頁,編成了這本遊記。
“松樹千年終是朽,槿花一日自為榮。
何須戀世常憂死,亦莫嫌身漫厭生。”
沉昭翻過這幾頁,卻發現,在判詞的下一面,竟然還有幾行潇灑落拓的字:
常甯,多年不見,你還好嗎?當初不告而别是我太過沖動,如果是現在的我,事情一定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可是年輕總是這樣,橫沖直撞,誰也不能免俗。瞧我,又開始寫這些沒眼力見的話。不知道甯知與陳滿有沒有罵我沒有喝他們的喜酒?我知道你最喜愛看的遊記,所以花高價買了這本松山遊記,你一定喜歡。我已經見過一望無垠的萬壽森,浮光躍金的洗月池,去過與北地風情截然不同的言國,南疆。引霜夜我所在的商隊會在南城停留一段時間,不管你願不願意重新拾起夢想,我都會等你。
——徐松
沉昭猛得擡起頭,抱着雙腿坐在她身邊的唐雙兒吸了吸鼻子,小聲問:“怎麼了?”
沉昭抓着遊記的手很用力,她眼神空洞,說:“如果我早一點翻開這本書……”
她從常甯手中拿到遊記隻是簡單地翻看過幾下看裡面有沒有夾着東西,剩下的時間一直在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明明常甯的提示已經那麼明顯,最重要的東西已經掌握在她的手裡,可是她為什麼從沒有想着多看一眼呢?
明明隻要看到了最後徐松給孫常甯留的信,就能發現很多疑點。
悔恨的情緒充斥着沉昭胸腔,她頹然地看着甯遇青,輕輕将手點在她冰冷的眉心:“對不起,這次也沒能救下你。”
甯遇青到底知道些什麼?她是懷着怎麼一種心情刺下那一刀的呢?對沉昭的信任?渴望得到解脫的期待?
但這一切都已經無從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