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在遭受打擊以後,第二天沒能按時起來。
她久違地做了夢。
夢中,她坐在桌前,外面的孩子們隔着窗看着她,表情說不清是嘲笑或是驚訝。
他們議論紛紛,陳殊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卻本能地感到羞惱。她想走出去與他們辯駁,房門卻由外面鎖住了,巨大的鎖鍊纏住了門把手,她拼命拍門,得到卻隻是門外人的厲聲喝斥:“陳殊,不要和那些孩子玩,你和他們不一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陳殊呆呆地望着門,嘲笑聲從無到有,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
“陳殊陳殊,當大官!賺大錢!”
“有出息的陳殊!”
“可不能和咱們玩,我們是壞孩子,她是好孩子。”
陳殊死死捂着耳朵,想要隔絕那種聲音,可是聲音無孔不入。就在這時,一本書掉到了她面前。
她如同被蠱惑了似的,伸出手撿起了那本書。
書拿到手的那一瞬間,陳殊打着哆嗦驚醒過來,臉上還有着壓在衣服紋路上留下的紅痕,她目光呆滞,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半晌,龇牙咧嘴地叫了一聲:“腿麻了……”
等雙腿恢複知覺,陳殊抹了把臉,站了起來,走向了門外。
從窗戶的縫隙中隐隐洩露出幾絲天光,她有些奇怪,因為外面沒有一點人聲。雖說她們住的旅館比較偏僻,但是以前還是有些叫賣的貨商往來的。
人在孤身一人的時候總想迫切地尋找到一個能夠回應她的人,陳殊也不能免俗。她拉開門,先去敲了離她最近的沉昭的房門。
沉昭向來來去如風,陳殊之前找了她兩次都撲了個空,這次時辰不早了,陳殊沒指望房間裡有人,隻是試探性敲一敲。沒想到沉昭竟然真的在房間裡待着,門後沉昭的神色看着有些萎靡,像是一晚上沒睡好的樣子。
大型夢境的維持非常耗費精力,沉昭的頭又有些刺痛,她倦怠的視線掃過陳殊的臉,問:“你怎麼了?”
陳殊一怔,摸摸自己的臉,說:“沒怎麼……我就是……”她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不能說自己做了個噩夢沒有安全感吧。
跟個小孩似的。
她在心中吐槽着自己,然後看見一個小玉瓶被沉昭遞到了自己面前。
“這是安神藥,适量服用。”
雖說是适量,但是這個量,沉昭也說不準。每個人體質都有不同,她并沒有學習過醫理,她師父隻教了她制藥。
陳殊低頭看着那個小玉瓶,沉昭看不清她的神色,隻是又将手往前送了送。
好在陳殊沒讓她久等,很快就接過了玉瓶,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沉昭:“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沉昭點點頭,還是有些不放心,囑咐道:“是藥粉,盡量少吃,裡面加了性烈的朱砂。”
陳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問:“你怎麼知道我做噩夢了?”
自然是感覺出來的,濁氣的力量讓沉昭對夢的感知能力強了不少。是以哪怕她不運用能力,她也能發現陳殊做了一個不太美好的夢,但是這力量并不是可以放到明面上的。她說:“你的臉色很差。”
陳殊摸了摸自己的臉,呢喃道:“這麼明顯啊?”
她們說話間,另一扇房門也開了,唐雙兒從裡面走出來,也是一副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陳殊好奇地看向她,問:“你做噩夢了?”
唐雙兒一愣,點點頭,說出了和幾息前陳殊也說過的話:“你怎麼知道……”
“你臉色很差。”陳殊學着沉昭的語氣,淡淡道。
沉昭疑惑地偏頭看了一眼陳殊。
她怎麼感覺陳殊對她态度又親昵了不少?
唐雙兒并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對話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她有些喪氣地說:“我夢到我姐姐了。”
陳殊不知道她還有個姐姐,聞言驚訝道:“你姐姐怎麼了?”
唐雙兒愁苦着一張臉,說:“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姐姐為了照顧我,一整夜都睡不好。”
陳殊搶答:“她是不是還半夜頂着漫天飛雪背你去看大夫?”
唐雙兒奇怪地瞧了她一眼,說:“病得那麼重,再被雪凍會死的吧。”
陳殊啞口無言,隻好尴尬地笑了兩聲。
唐雙兒繼續道:“這些其實已經過去了,我改了名字以後,就很少生病了。”
“為什麼改名啊?”陳殊好奇地問,居然還改了個鐵蛋。
這就是連沉昭也不知道的事了,她看了一眼陳殊,沒有叫停唐雙兒。
唐雙兒摳了摳手指,說:“我以前叫唐霜,有個仙人來我家落腳時,對我娘說我命格輕,名字裡取了個霜,卻壓不住北地的雪。”
陳殊傻眼了,她再傻也意識到鐵蛋這個名字隻是一個假名了。但是……她好像也沒有理由去質問。
“改了名以後,我的病發作得沒那麼頻繁了,姐姐也離開了。”
沉昭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安慰唐雙兒:“她既然是在擇璞時被選入天一宗,肯定是作為核心弟子培養的,你不用太挂念她。”
唐雙兒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随即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問:“我去吃點東西,你們要一起嗎?”
沉昭搖了搖頭,唐雙兒并不意外,她又看向陳殊,誰知道對南城諸多美食頗感興趣的陳殊這次猶豫了一下,也拒絕了。
她隻好獨自離開旅館。
唐雙兒走了以後,陳殊猶豫地看了一眼沉昭,滿臉寫着我心裡有事你快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