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昭如她所願問了她:“你怎麼了?”
陳殊湊到沉昭身邊,她矮沉昭半個頭,這種姿勢看沉昭時要微微仰着頭,一雙褐色的眼睛直直望着沉昭,她小聲問:“能不能進房間說。”
沉昭同意了,她帶着陳殊走入自己房間,關上門以後,拿起幕籬,道:“說吧。”
陳殊猶豫了很久,才對着沉昭道:“姚沉,你……你認不認識沈玄啊?”
沉昭抓着幕籬的手指收緊了一些,好在她的表情在不言語時通常沒什麼變化,陳殊沒能看出她這一瞬間的緊繃。她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少頃,道:“上任劍君,那麼出名的一個人,我當然知道她。”
陳殊又支支吾吾半天,才問:“那,沈玄有結過道侶嗎?”
她打聽的這些事已經超出沉昭的意料了,難道她出現這裡,是來找沈玄的?可是沈玄不是早就隕落了嗎?她到底從什麼地方來,消息這樣不靈通。
沉昭看了滿臉糾結的陳殊一眼,說:“沒聽說過。”
陳殊失落地“哦”了一聲,說:“好的。”她一擡頭,看到沉昭戴上幕籬,不由得問:“你要去哪?”
沉昭戴好幕籬,将紗理好,才說:“随便走走。”
她需要去向姑娘那邊看看。
“帶我一起呗。”陳殊莫名其妙的負面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她小跑到沉昭身邊,說:“我都快附近逛熟了。”
反正不是什麼需要背着人做的事,沉昭略微一想便答應了。
她拉開門,看到陳殊的房門外站着一個紅衣姑娘,那姑娘穿得很豔,臉卻嫩得像才剛及笄,臉頰圓圓的,一雙杏眼又圓又亮,看人的時候,宛如俗世裡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陳殊在她身後看到了那個紅衣姑娘,很高興地和她打招呼:“靈寶。”
易靈寶轉過身,看到站在一個帶着幕籬的姑娘身後的陳殊,也是露出了幾分笑:“看來你已經沒事了,虧我還擔心你,帶了許多美食上門。”
陳殊看到她手上提的食盒,眼睛一亮,道:“是我給你介紹的那家糕點!但是人太多了我沒耐心排隊。”
在這裡看到那個在冰原上與天一宗作對的人,沉昭有些警惕。但是看樣子,她是在進了南城以後偶然與陳殊結識的,陳殊向來熱情,結交到新朋友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陳殊從沉昭身後跑出來,接過易靈寶手中的盒子,看到易靈寶看了一眼沉昭,主動道:“這是姚沉,人很好的,也是我朋友。”
易靈寶沖她點點頭,笑了笑,對沉昭說:“你好,我叫易靈寶。”她說完便從身上的荷包樣式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跟陳殊手中那個花紋相似的食盒,遞給了沉昭,笑着說:“這個糕點陳殊很推薦,想來肯定不會差,我沒帶什麼東西,就用這個當做見面禮吧。”
沉昭伸出手接過,期間難免碰到易靈寶的手,易靈寶的手指上布滿老繭,她心中微動,想到在冰原上她對天一宗弟子拉弓時幹脆利落的模樣。
易靈寶隻是來看看陳殊,她見陳殊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也就不再逗留,她笑着對二人道别,很快就離開了旅館。
陳殊已經拿了塊糕點,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真的好好吃。”
沉昭拎着食盒,問:“你什麼時候認識的她?”
“昨天下午,我在街上随便走走,看到她在幫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小妹妹賣吃的,就和她說了幾句話。”陳殊吃着糕點,含糊道。
似乎是個好人。沉昭沒再多問,她将食盒放回了房間,帶着吃得不亦樂乎的陳殊走向城主府。
很容易便進入了城主府,沉昭輕車熟路地找到向姑娘,問:“姑娘答應我的事辦好了嗎?”
向姑娘沒有再裝出那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她不耐煩地皺着眉,為這幾天的遭遇感到煩悶:“應該都在鐘杉修煉的地方,不過那裡我進不去,一進去就頭暈。”
大概是某種陣法了,沉昭摸了摸被自己妥善放好的玉印,詢問了向姑娘位置,便打算帶着陳殊離開。
可是這次向姑娘叫住了她:“诶?等會。”
沉昭定住腳步,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怎麼了?”
向姑娘踟蹰了片刻,道:“我昨天夢到白城主了。”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看到一旁陳殊的疑惑目光,咬了咬牙一股腦将疑問問了出來:“還有很多人也說自己夢到了,是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他們還夢到自己被家裡長輩揍了,說什麼忘恩負義。”
沉昭自然不可能承認這件事,就算認定了是她,她也不能松口,她搖了搖頭,說:“還有這種事?我不清楚。”
向姑娘苦惱地揉揉腦袋,說:“雖然我希望大家都知道白城主的過去,但是這也太徹底了,現在他們連城主愛吃冰糖生姜,喜歡看多情才子的話本的事都知道了。”
沉昭沒吭聲,第一場夢首先要打破人們對白意的刻闆印象,所以越仔細越好,再加上還精确捏造出每個人的長輩,這一切都耗費了她太多精力。她一向善于掩飾,但是這次哪怕是缺根筋的陳殊都看出了沉昭的虛弱。
這種虛弱是神魂層面的,畢竟濁氣屬于靈魂産生的力量。
沉昭與向姑娘交談了幾句,沒再多停留,這次走的時候她讓陳殊留了下來。
到底是一城之主的隐私,先前沒有考慮到,沉昭擔心陣法會傷害到陳殊這個普通人。
陳殊沒有多問,她的分寸感比旁人好很多。也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幾乎不會詢問那些隐私性的問題,比如為什麼登記時的王鐵蛋說自己以前的名字叫唐霜,比如沉昭消失的時候究竟去了哪裡。
她對别人的态度很好,卻并不因為這種好态度而生出探尋别人秘密的心思。
沉昭喜歡這種人,這意味着她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向她解釋。
她走出向姑娘的小院子,卻在道路的盡頭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身打眼的紅裙特征太過明顯,除了易靈寶不做他想。
可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來找城主?可鐘杉已經不在城内,早就有人開始傳這件事,她既然在城中待了至少半日,就不可能不知道。
她來找城主府的誰?
沉昭對城主府中的人并不熟悉,她思來想去,最終作罷。
易靈寶并沒有發現身後的沉昭,她沿着路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沉昭的視野中。
沉昭這才走向鐘杉的院落,據向姑娘所說,他的院落便是他平時辦公或者修煉的地方,也是白意曾經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