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昭推開門時,白意站在院中,正擰眉與伏雨說着話。聽到聲音,兩人齊齊回頭。沉昭隐去夢中所見,将阮玉深所做承諾告知給了二人。
白意緊繃的臉龐這才松動,她舒了一口氣,道:“多謝了。”
沉昭還惦記着與易靈寶的約定,告辭了打算離開,伏雨猶豫了片刻,看了一眼白意。
白意知趣,說着去看看阮玉深的藥,身影眨眼間消失了。
伏雨這才踟蹰着開口:“殿下是想要前往驚蟄城嗎?”她不等沉昭給出回答,已經反手拿出了一根描繪着精密花紋的卷軸:“這是昀殿下所留,可以傳送到卷軸中已經激活的地點。”
強大的修士朝行南海,暮至北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而穿梭空間,則是化神才能涉足的領悟。化神境界修士的神識遁入天地,可以領悟到世間規則,并且短暫地化為己用。但哪怕隻是初入化神,短暫且不熟練地運用這份力量進行空間穿梭,距離也比化神之下的境界全力催動靈力禦劍半個時辰遠得多。
其中玄密,無法言于不曾踏足此境界的人。
但是傳送陣與傳送卷軸,卻可以實現化神才可以做到的空間傳送。哪怕是不定向的傳送卷軸,在修真界也是天價才能拿下。沉昭看着伏雨,真情實意疑惑道:“我以為我已經跟沈昀說得夠清楚了。”
伏雨面無表情,捧着卷軸複述沈昀留下的話:“昀殿下說如果您不收,他就來您面前抓着您的褲腿一邊哭一邊打滾。”
氣氛一時凝固,就連多年來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伏雨,說完這一段話也覺得這種行為與無恥匪徒并無兩樣。
但是不得不說……還頗有劍君當年風采。
沉昭凝噎片刻,接過了伏雨手中卷軸。
伏雨見她态度松動,松了一口氣,其實這份沈昀專門為沉昭制作的卷軸還有一個功效,如果沉昭遇到了緻命危險,卷軸會自行使用,其中蘊含的靈力會護住主人,将她傳送到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
伏雨還回憶得起沈昀将這份卷軸交給她時慘白的臉色,哪怕是繼承了劍君所有陣法天賦的沈昀,想要制作這個卷軸,也承受着反噬的風險,更何況他還自請受罰,背着一身傷。
但是伏雨還是懷疑,他将卷軸交給她,是因為他本人沒有臉面在自己姐姐面前說出那一番話。
伏雨留在這裡隻是為了将東西交給沉昭,眼下東西和話都已經帶到,她還有其他事務,自然沒有理由再駐留在南城。
沉思片刻,她推門走進阮玉深的房間,阮玉深靠在床榻上,側顔恬靜,長睫垂下看着被子的花紋,一動不動,伏雨走到床邊也沒有做出反應。
伏雨出聲道:“阮城主。”
阮玉深這才幽幽擡眼,看到伏雨,說:“有什麼事?”
伏雨道:“劍君失蹤前,曾經對我交代過,如果您實在不願意堅持下去,可以前往鎖靈境,她的劍留在裡面,可以斬斷觀命的束縛。”
修真界對沈國公主祭的某些猜測倒也貼合。
沈昀費盡心機重新助白意重回城主之位,目的便是鎖靈境。那是被陣法封存起來的,劍君沈玄的藏劍之處,也是此次公主祭的選址地。
其實劍君原話比伏雨轉述的要狂放許多,但是伏雨為了劍君留于世間為數不多的風骨,對她的原話進行了一定修飾。
然而阮玉深表情并無變化,甚至稱得上無動于衷,她問:“連我都考慮到了?那沈玄也知道她的孩子會面對什麼嗎?”
伏雨答不上來,她并不清楚劍君某些言行背後的深意,就連轉達給阮玉深的這一句話,也是劍君在離開前随口對她說的。
劍君向來來去如風,少有插手沈國事務的時刻。可是在失蹤前,她有條不紊地将雪衛分派出去,将自己的劍藏于鎖靈境,将繪制陣法的筆留給年紀尚小的沈昀。她沒有說自己要去做什麼,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她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可是憑她的修為,修真界哪裡有能殺死她的人?就算有,也斷然不會這樣悄無聲息。
可她确實沒能再出現。
而現在,各方勢力對沈國的垂涎也已經将沈昀逼到了要打開鎖靈境的程度。
沒得到回答,阮玉深短促地笑了一聲,眼神卻是死寂,說:“她肯定知道。她肯定知道她的孩子會經曆什麼,也知道她一定會死,但是她還是放任了這一切。”
自家劍君與劍君繼承人被這樣抹黑與詛咒,哪怕是伏雨臉上也出現了三分怒意,她一句冷喝還沒出口,阮玉深已經看向了她,輕飄飄地道:“你不信我嗎?”
房門緊閉的房間中,有風輕輕拂過二人臉龐:“是我沉寂太久,讓你忘了我原本的身份?”她看着伏雨驚怒交加的眼睛,擡起瘦削蒼白的手接住那一縷劃過伏雨喉嚨的風,道:“我是觀命山最優秀的風雲師,若非師父稱我心性有差,觀命這個名号,應當是我繼承。”
伏雨與阮玉深的争端,沉昭自然不知,跟着白意離開時她并沒有和易靈寶約定好碰面的位置,最後,她還是回了那個醫館。
老醫師這回沒躺在門口,而是坐在櫃台後凝神嗅聞桌上的藥粉,不時從身後的藥櫃中挑出一些藥材,連沉昭走進了門都不知道。
見他實在沉迷,沉昭擡手輕輕叩了叩門,老醫師小心翼翼地蓋住藥粉,擡眼看見沉昭,蒼老的臉上溝壑都舒展開,他激動道:“姑娘!姑娘這份止血藥粉,究竟是如何配置的?嗜血草本是活血化瘀之用,姑娘是用了什麼将作用全然相反的藥材制成止血藥?”
是沉昭給謝空妄處理傷口時沒用完的藥,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謝空妄四肢,她将藥瓶留給了謝空妄,防止傷口出現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