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進入秘境的不止一人,短時間内構建的夢境如果被其他人闖入,夢境混亂後再教男人蘇醒,到時候也隻起到了拖延時間的作用。
她五指成爪,捏出一團混沌的靈力迎向男人的刀,靈光對碰,撞得刀身偏開,沉昭也趁這機會腳尖輕點,往後退了幾步。
細小的血從她的指尖垂落下來,滴在地上,濺起一小片揚起的塵土。
男人啐了一口,目光嘲弄,看着沉昭道:“也不知道走了什麼天大的運氣,叫你也能踏上仙途,不過,也就這樣了。”他重新舉刀,再次向沉昭沖來:“下輩子記住了,什麼潑天的富貴,也得你有命享受才行。”
沉昭聽着他繁多的欲望,在他仇視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原來你嫉恨師父收我為徒。”她搖頭,流血的左手已經緊握成拳,道:“無藥城開設的書堂誰都可以去,師父每天都會抽出半個時辰講學,若是你日日前往,學到的不會比我少。”
“你這弑師之人還有臉喊師父。”男人冷笑連連,手下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疑,迅猛如獵食的蟒蛇。
沉昭擡刀擋下他這一招,又在他的力道下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形,才直視男人的眼睛:“你看重的不是師父教給我的藥理,你看重的是藥宗弟子這個身份。”
雙手都有血流下來,沉昭面色蒼白如雪,在男人被拆穿真實想法以後惱羞成怒的目光中點點頭,露出一個在此情此景下極其違和的微笑:“我明白了。”
男人不明白沉昭為什麼還能笑出來,他剛想說話,眼前的沉昭身影突然虛化成了四五個,男人一哂,他已經是金丹圓滿的實力,并且已經隐隐摸到了元嬰的門檻,若不是為了參加公主祭刻意壓低了修煉速度,他現在不是元嬰也是半步元嬰。
不管沉昭走了什麼樣的運氣才在短短幾年之内踏上仙途并且成為了金丹修士,他的底蘊都不是沉昭這等境界不穩的人可以比拟的,耍再多的小動作,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螳臂當車。
正是懷着這樣的心思,他往前走了一步。下一步,他已經站在了僅留一人能通行的窄道上。
他背對着山牆,那一步若是踏下去,迎接他的,将是粉身碎骨,如同山底下那些将土地暈染成深紅色的血迹。
“做什麼呢施博,走啊!”身旁的同伴不滿地催促,汗臭味熏染着他的五感,施博看着山底,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衫。他在此刻想起來,他在離開自己長大的村子的路上。
為什麼呢?
他恍惚地往停在原地,不顧同伴焦急的催促。
啊,想起來了,因為有位仙人的愛妻去世了,需要他們村子世代守護的靈草作為藥引來複活仙人那位妻子。
而靈草事小,以靈草為陣眼鎮壓的大妖卻因為陣眼消失而出世。
村子裡的人被逼無奈,隻能趁大妖虐殺數個村民吸食到足夠的血肉靈氣進入沉眠以後連夜離開。
而那個仙人,雲一樣地來,風一樣地走,便引來了一個村子的災難。
而他,隻能卑微到塵土裡,隻能仰望着那些仙人。
“這是什麼招式?”坐在桌邊吃着邊冉送過來的香甜瓜果的陳殊驚聲高呼,隻見畫面中原來還一臉殺氣的男人目光渙散,在原地走了幾步以後,一頭栽倒在地上,臉被粗粝的石頭擦除了血都毫無反應。
邊冉探頭看了一眼,見怪不怪道:“估計是某些能夠攻擊神魂的珍奇術法。”
陳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還是本着懷疑的态度道:“我怎麼沒聽過呢。”
邊冉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能夠影響神魂的,肯定不多嘛,得到了也不可能大肆宣揚出來讓别人知道你底細,衆所周知的擁有能夠影響到别人神魂術法的,也就幾個妖族了。”
“這不是術法。”應青鋒輕聲道。
四大城主坐在一起,中間正是此次公主祭的畫面。
隻是與其他人能看到的衆多人物畫面分割的樣式不同,幾位城主面前隻有沉昭為主角的畫面,而也是看見施博昏倒過去以後,應青鋒才斷然開口。見其他三位城主不說話,她憂心忡忡道:“從那蠢貨與昭殿下交手開始,除去昭殿下出手打開蠢貨那次,其餘時間殿下身上毫無靈力波動,術法必須由靈力催動,那不是術法,難不成是邪術?修習邪術雖說事半功倍,一旦反噬,對修習者帶來的影響不堪設想啊。”
沈昀坐在一旁盤腿調息,下垂的眼睫隐隐閃爍着翠色的光,他道:“應城主不必憂心,姐姐自有她自己的底牌。”
鎖靈境内,成功為男人制造出能夠困住他的幻境以後,沉昭才松開手,九寸心化作流光遁入丹田,從雙手傷口流出的血有部分已經幹涸,站在一旁的小笙走過來,踢了施博一腳,才對怔怔的沉昭道:“很迷人吧,這種力量。”
沉昭看向小笙。
小笙黑色的眼珠像是不祥的黑玉,她輕飄飄地道:“人總是這樣,強大的人,要麼承受對應的痛苦,要麼将這痛苦加諸于旁人身上。”
沉昭默不作聲,掏出手帕擦幹淨手上的血才有了新的動作——她走到施博身旁,拿出一瓶藥,拔開藥塞,撒在了他口鼻之間。
“不殺了他嗎?”小笙道:“他可是想殺了你。”
沉昭搖搖頭,說:“何必。”
不管是渴求地位和榮譽還是渴求力量和敬畏,說到底,施博渴求的都隻是那些為他帶來的特權罷了。
這場夢已經定下了他的結局,他會在攀爬着走向最高點的路上跌下,然後循環往複。
在足有冥靈三個春秋的夢境中,他的心性會被徹底摧毀。他所追求的永遠不能被他掌握在手中,他所珍視的會在得到後不斷失去,直到死亡,直到下一個輪回。
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