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波士頓沒有完全進入春暖花開的季節。
天氣不好的時候,寒風裡裹挾着缥缈的細雨,斜斜地打在行人的身上。
大多數人對這樣的降水毫不在意。他們隻是稍微壓一下帽子,繼續匆匆前行。
如果有誰還執意打着傘,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這人過于矜持,想保護自己昂貴的發型或衣物。
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就是想做樣子給其他人看。
格拉帕很不禮貌地小聲“啧”了一聲。
烏丸集團裡總有一些作風老派的人,在一些細枝末節可有可無的事情上都要展示自己高雅的舉止禮儀。原諒他這個早早出來混黑的不良少年看不慣這種行徑。
打傘的中年人看到他從商店裡走出,走上前将傘撐在他上方。格拉帕沒有理會,徑直越過中年人走向路邊汽車,打開後座車門鑽進去。
打傘的男人有些尴尬,也收了傘回到駕駛位。
車裡除了格拉帕和這位男人,還有一位年紀很小的混血小女孩。
她面無表情,舉止間有些拘謹。格拉帕進來時,她十分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強迫自己不将視線留在他身上。
今天下午時格拉帕接到組織的電話,對面希望他回據點前能順路去接一下另一位組織成員。這種搭便車的情況很常見,考慮到他自己也經常蹭其他人的車,格拉帕很樂意接下這個舉手之勞的委托。
打傘的中年人叫埃利奧特,是近期在波士頓協助格拉帕的外圍成員。平日裡這人一直形影不離地跟着他去各種地方。眼下的事情還需要一段時間,他便先讓埃利奧特把要用車的同事接過來,随後再回自己這裡。
格拉帕事先設想過很多種這位同事需要他接應的原因,比如渾身是血行動困難,或是正被人追蹤急需脫身等等。沒想見面後發現隻是一位年紀尚小的孩子不方便自己出行。
他倒不覺得女孩年紀太小不像黑手黨——彭格列及其同盟家族裡,這麼小就為家族幹活的孩子不在少數——但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不會孤身一人,在沒有同伴陪同下外出獨自執行任務。
格拉帕的好奇心很旺盛,但他不會每次都對當事人刨根問底。更何況這女孩看上去還有些怕他。
沉默一直延續到汽車駛進據點。
進入停車場時有輛車駛在他們前方。拐彎時一晃而過的近光燈下,格拉帕隐約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他下車後,果然讨厭的銀色長發同事就站在自己面前,連帶着他那位24小時都戴黑墨鏡的小弟。
“你是來堵我的?”他有些不爽地問。
琴酒面無表情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别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格拉帕。”
格拉帕了解:“那就是很沒風度地來堵這位小小姐。”
琴酒沒接話,繞過他走到女孩面前。
“跟上。”他說。
小女孩身體有些緊繃。她隐蔽地看了格拉帕一眼,見後者沒動,隻好随着琴酒腳步離開。
埃利奧特朝格拉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着他前往另一個出口。臨走前,格拉帕眯起眼仔細确認琴酒離開的方向,掏出放在外套内袋裡的手機向某個未知号碼發了條消息。
琴酒帶着人乘電梯一直向下,抵達據點深層的研究所辦公區。
組織在北美的研究所數量不少,每個所的研究内容根據當地科技人員能接觸到的資源決定。在波士頓,他們能接觸到的技術人員數量極多,這些人産出的一系列研究成果也很令人滿意。因此,組織将東海岸絕大多數的研究工作全部安排在當前這個據點地下的MA01研究所。
這是組織所有研究所中體量最大的幾個之一。它不但有技術和武器研發相關的部門,還有衆多醫藥化學相關的項目。琴酒來這裡的次數很多,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去另幾層的武器部。
他和貝爾摩德一樣,對醫藥所那些瘋瘋癫癫的白大褂怪人喜歡不起來。但他很快就要去歐洲進行長期任務,boss叮囑他臨行前必須完成定期體檢。
近段時間,那位大人打算将前研究人員宮野厚司和宮野艾蓮娜的小女兒正式編入研究所。醫藥部出入口的安檢極為嚴格,内部不同區域還設置了各自的通行密碼、虹膜驗證關卡等。boss知道琴酒要來醫藥部,便吩咐他順便帶人進來交接。
這裡的走廊永遠彌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其中還混了一些福爾馬林和其他藥劑的味道。偏偏負責人的辦公室離大門非常遠,每次穿過走廊都是對嗅覺的挑戰。
宮野志保在學校時已經有些習慣這類氣味,但跟随琴酒通過層層防護關卡正式踏進研究區後還是立刻捏住自己的鼻子。她悄悄地觀察身側的銀發男人,發現對方隐藏在寬檐帽下的臉色也有輕微的難看。
那個大塊頭留在外面沒進來是對的。她心想。
醫藥部房間大多沒有面向走廊的窗戶,辦公室門旁的名牌上隻登記了研究員的工号或在組織内的代号。隻有對這些信息極為熟悉的内部人員才能辨認出不同房間的歸屬。
琴酒在中途就先行離開了,宮野志保按照他的話自行前往MCB1077室。
她小心翼翼地敲門,裡面人讓她直接進來。
由于是負責人的辦公室,MCB1077的占地面積很大。四周直抵天花闆的櫃子裡塞滿各種書籍文獻和檔案,顯示屏和設備的接線鋪地滿地都是。
黑色長發的女人正蹲在一個檔案櫃前,在塞滿紙張的抽屜裡翻找。聽到開門聲,她擡頭看了宮野志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