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但真的不是他嗎。
許久,司衍憐開口,聲音沙啞,“是。”
“好!”
司榛擡手,緊閉的門扉大開,訓練有素的下人們低頭湧入,端入一早備齊的食屜,上好的陳釀,丫鬟将本就明亮的靈燭更添燈油,一時亮如白晝,如喜迎慶典。
這位屹立于權力巅峰千百年家族的主宰人臉上,難得露出滿意神色,“這才配成為司家人——司厘,你這次做得很好,總算引導你弟弟走上正途。”
觥籌交錯,司厘滔滔不絕邀功,時不時親昵攬過司衍憐的肩,酒杯相碰,慶祝他成為真正的司家人。
司衍憐低眼,端着白瓷酒杯的手上,慢慢地爬滿血污,一點點将他裹緊,勒死般窒息。
……
清晨的陽光映入,溫柔照拂在漂亮的臉上。
纖長的睫毛輕顫,司衍憐緩緩睜開眼。
陌生的房間,幾乎是立刻,昨日之事湧入腦海,他的眼神變得清醒。
他剛想起身,隻聽床闆發出咯吱響動,白色長條絲綢纏繞着手腕,緊扣床柱。
紅木小桌邊,少女背對着他,不知在搗鼓什麼,動作小心翼翼,幾乎無聲,仿佛刻意掩人耳目。
“你在做什麼。”
忙碌的身影立刻僵住。
半晌,少女轉過身來,“你醒啦。”
她不着痕迹地藏住手裡拿着的東西。
在司衍憐淩厲視線裡,栗酥隻得從背後拿出杵臼,混雜草藥,未打散的花瓣透着粉。
栗酥捧着草藥在床邊坐下,語重心長,“給你治療的,你昨天流好多血,從你的萬寶袋裡薅出十來張符箓寫咒才弄幹淨。”
窗外鳥鳴清脆,陽光照下來,映得少女清麗容貌,真誠、甜美、善良。
司衍憐看向她右手邊,床沿還攤着一本《民間怪志集》。
「魅妖,性溫涼純善,大多見血即暈;傳言其血特殊,可作毒藥,引人情|欲發作。」
「魅妖肌膚尤其敏感,吹彈可破,對合歡草反應強烈,碰之渾身泛潮紅,似發情,媚态十足,可作閨房情趣。」
“啪”一下,纖細的手蓋上書,不經意地把書碰倒,掉落地上。
栗酥面不改色,“我聽人家說,合歡草對恢複受傷的效果特别好。”
腳使勁一踢,書“嗖”得埋入床底。
栗酥勇敢地對視上司衍憐漆黑眼眸,“試試?”
不怪栗酥一大早研究魅妖。
昨天見識到司衍憐的治愈方式,她的世界觀慘遭颠覆,差點要跟着她娘親皈依金梵神。
昨晚,她的手在他身上放了沒一會,他身上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沒聽說過還能觸摸回血啊。
對視數秒,司衍憐輕松掙開絲綢系帶,随手撕了頸側的治愈符箓。
他天生肌膚柔嫩,白皙如雪,清瘦手腕上束縛過的紅印非常明顯,尤其衣衫不整,淩亂得乍一看令人浮現聯翩。
他朝栗酥走來,不經意的肅殺和狠戾微妙融合在一起,仿佛隐藏極深的獵人終于按捺不住真正目的,迫不及待要蠶食吞沒。
栗酥倒退挪向門邊,“把你綁起來主要是怕你亂動,超級多流血小窟窿,血流幹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出乎栗酥預料的,司衍憐隻是與她擦肩,徑直走到窗台邊,找尋他的符箓。
見他沒要幹架的意思,栗酥放心下來,搗鼓合歡草,聲音興奮,“昨天好神奇,你的傷口是自動愈合的,還是說真就碰我的手好了啊?我是什麼治愈體質嗎?”
司衍憐回頭看她,“你不會用?”
“用什麼?”
“你不是也有本書冊麼,那天晚上還用它引發……”
司衍憐微眯起眼,“原來你不會用。”
他在說她有的那本書冊,原來司衍憐也有一本嗎?
不用琢磨就能翻答案抄了,栗酥搗鼓合歡草更興奮,草葉攪汁出歡樂聲音,“你告訴我,我就會用了。”
司衍憐睨一眼她手裡的杵臼,唇邊勾起涼涼笑意。
空氣中湧動談判失敗的氣息,栗酥用力搗鼓,撞出清脆聲響,“你會告訴我的。你大半夜來找我,又沒要殺我的意思,說明你需要我的幫助,非常需要。”
司衍憐輕笑,“是嗎。”
仿佛懶得和她争辯似的。
栗酥不爽了。
她一直覺得司衍憐身上有一種過分鋒利的自信,來源于實力強大的底氣十足,更因為掌握信息足夠多,生出遠高于其他人的自負與輕蔑。
但沒關系,勝利的方法有很多。
栗酥放下杵臼,“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其實是别去好奇不該好奇的事物,越神秘越危險,有時候想弄明白一件事,是要付出流血的代價。但人嘛,總有求知欲特别旺盛的時候,比如……”
“你知道嗎司衍憐,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你的肌膚一碰就泛潮紅,渾身滾燙,疼痛時隐忍的嗚咽像在哭。”
司衍憐背影一僵。
栗酥心滿意足地瞎扯,“你還喘呢,我得很小心地捂着,不然喘息聲太大,魅妖啊,身嬌體軟易推倒——”
仿佛預判危機來臨似的,話未說完,栗酥利索翻窗,麻溜竄逃。
“砰——”得一聲,萬寶袋被惱羞成怒地砸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