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

“怎麼樣？”

那人勾勾手，另一人趕緊附耳傾聽，衆人伸長了脖子好奇，一時鴉雀無聲。

隻聽那人朗聲大笑，“你下去問他們呀。”

登時哄笑撫掌聲不斷。

見栗酥聽得起勁，林婉覓撇撇嘴，“講來講去無非一些捕風捉影的皮毛，說得跟多新鮮的事似的，泗水宗早關注這人，我半年前就收到離紫的信，讓我提醒家裡提防這人的勢力。”

離紫，好耳熟的名字。

栗酥看着林婉覓試戴手镯，金燦燦的亮光反射，她回憶起離紫是誰。

離紫是四大家族之一離家的嫡子，又是最小的一個，備受寵愛。

離家以泗水宗起家，桃李滿天下，享譽聲望，立場中立，過去多次三個家族背地裡的小打小鬧都不摻和，以絕對中堅力量成為蒼溟界第一大宗門。

分别前，她和司衍憐一起看了第二次的預言。

預言閃過諸多片段，入了泗水宗的修行生活，作為正派人物的夢清霏獲取很多人的喜歡，其中就有離紫，但他是求愛不得死纏爛打的反面角色。

幻境裡的栗酥表面和司衍憐聯手，幫他追求夢清霏，背地又和離紫多次合作，挑撥夢清霏和沉思漪的關系。

更準确低說，預言裡的栗酥為了得到沉思漪，不惜幫任何人追求夢清霏。

但離紫這人腦子不正常啊，纨绔子弟，恃寵而驕，從小在他人的谄媚攀附環繞中長大，從沒被拒絕過。

夢清霏被他一見鐘情真是倒了八百年血黴的事。

他追求的方式屢屢險些害死夢清霏 ，同時也讓沉思漪和夢清霏的距離越來越近。

最最可惡的是，他表面和栗酥合作，一出事，這小子翻臉不認人，全抖了出來！

相校栗酥的郁郁寡歡，提起離紫，林婉覓臉上多了許多笑意，“我們倆小時候都在西岩萬林生活過一陣子，長大了雖然相處得少了，但偶爾逢年過節也見面，回頭我介紹他給你認識，以後在泗水宗裡也多個照應。”

栗酥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似乎沒想到栗酥會這樣問，林婉覓難得露出猶豫和掙紮。

“他是一個……”

林婉覓沉默了非常非常長久的時間。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好人。”

第一次聽人這麼形容朋友的。栗酥懷疑，“好人這個詞，是指好人吧？”

林婉覓眼神飄忽，“啊……”

栗酥是不太想信的，但或許是因為原預言裡林婉覓一早死亡，而朋友的離去總會讓人發生心态上的變故。既然林婉覓說是好人，栗酥決定相信她。

-

申時已到。

像是要迎接打開鳳凰結印綻放，連日暴雨都停歇休息，陰霾密布的天空隐隐陽光綻放。

珠玑門修士們整裝待發，列隊于其中一枚鳳凰結印的血色結界外，緊張地等待泗水宗的接應。

隊伍之中，林婉覓小聲揶揄，“你是不是迫不及待要見司美人了？”

栗酥正張望幾乎從天上投射下的鳳凰結印，聞聲扯了扯嘴角，“我倒是真羨慕他随意咳兩聲，裝裝虛弱，輕松躲過一個月的苦行軍。”

林婉覓笑兩聲，顯然當她隻是害羞。

忽地，遮天蔽日般龐大的鳳凰結印緩緩閃動紅光，如琉璃閃動光澤，氣勢恢宏磅礴的嗡鳴聲響，巨大的結印緩緩撐開，越來越大，越來越虛，終于在一片亮得快要刺瞎眼的光亮中，結印徹底打開，出來一列隊肅穆守衛。

修士們登時爆發出一陣歡樂叫聲，可還沒高興多久，隻見守衛冷眼掃來，登時隻剩死一般的寂靜。好像在他們面前開玩笑或打鬧，哪怕音量高些，都是極不合規矩的事。

泗水宗的守衛們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這群嬌慣的世家公子姑娘們還沒正式入宗，也隻得夾着尾巴做人，生怕因一時意氣影響家族聲譽。

整個場面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見。

唯一輕松的是林婉覓，她四處張望，栗酥猜她在找離紫。

一個個檢查确認身份，有序入鳳凰結印。

結印位置在一處茂密樹林旁，即将輪到栗酥和林婉覓時，栗酥忽然聽見女修怒斥的聲音。

她幾乎是立刻看見藏在樹林裡的一處下山路，沿着向下石階的模糊人影，似是兩人在拉扯。

很快，女修掙紮着向石階上逃，另一人不快地将其攔腰抱起，往石階下走。

那女修看着有些眼熟，她在男人懷裡掙紮，露出側臉，竟是夢清霏 ！

不苟言笑的守衛隐蔽遮擋住她的視線，聲音冷漠，“可以進去了。”

“酥酥、酥酥！走了！”

林婉覓推着栗酥往前，抓着她入鳳凰結界，踏入後周圍立刻變了模樣，一片清輝照耀湖泊山水。

“剛才那人是離紫？”

林婉覓視線遊移，“嗯。”

栗酥重音詢問：“好人？”

“……”

林婉覓清了清嗓子，移開視線：“長得好看的人。”

栗酥：“……”

見栗酥要返回結印，林婉覓趕緊拉着她，“别多管閑事，你還想不想入宗了。說不定是那女修犯了什麼事了！”

“我了解離紫的，雖然離經叛道了點，不怎麼吃教訓了點，有時候你也确實想砸了他——啊不是，我的意思是，真損的事他做不出來的。”

不。他可能真的是法制咖，會把人玩沒命的！

尤其連林婉覓都建議她不要摻和，其他更不會有人在意小少爺帶走的女修生死如何。

夢清霏不會死，但可能會遭遇比死更難受的事。

從結印裡出來的修士越來越多，湖邊站腳處有限，高階守衛們催促他們快快離開，栗酥很快被熟門熟路的林婉覓帶走，離鳳凰結印遠遠的。

沒一會，有女修過來，似是認識林婉覓的，恭恭敬敬地先道了好，再是說宗主想見見她。

林婉覓再三囑咐栗酥别一時意氣替人出頭，匆匆跟着女修去見世伯。

等看不見林婉覓的影子，栗酥猶豫再三，腦内自動循環播放她娘日夜叨念的金梵心經，日日夜夜耳提面命要讓她善良正直地做個好人。

栗酥終于下定決心，假意說有東西落在外面，立刻又回了結界另一邊，從另一側的山路，順着山坡向下。

女修的求救聲越來越清晰，栗酥加快匆忙步伐，從萬寶袋裡拿出帕巾，打算把臉遮上。

幻鏡裡又看不全，她先跟着，倘若預言裡這本該有人出手，那她也明哲保身，不給自己攬事。

帕巾剛系上，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栗酥錯愕回頭，竟是沉思漪。

無聲無息地跟了她多久！

沉思漪死死握着她的手腕，“請栗姑娘說清楚。”

栗酥緊張回看一眼，那求救聲忽然停了，也不知是不是留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夢清霏被人捂住嘴。

栗酥掙脫不開，着急小聲，“現在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沉思漪的表情太認真，仿佛她不給個解釋，這事兒就過不去。

栗酥心驚膽戰，“不是，我那天也沒做什麼吧，你别多想啊……”

沉思漪嘲諷一笑，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裡面，“沒做什麼。”

“馬上就要見到衍憐，栗姑娘當真一點不心虛？”

“心虛什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不知道就行了，我們倆都忘了，這事兒就翻篇了……”

“或許栗姑娘無所謂。但我不行。”

沉思漪深呼吸一口氣，語氣更重，“我并非背信棄義之人，無法在不清不楚的情況下，面對衍憐——還請栗姑娘給我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