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月角驚恐的目光下,他仿似化身成一隻食肉禽獸,竟然開始啃食起了親生母親的斷指,如同在吃什麼美味珍馐一般,連皮帶肉盡數吞下,殘渣挂在嘴邊,他還回味無窮地用舌頭舔了舔。
這番畫面所帶來的視覺沖擊,令在場之人皆是一愣。
反觀這老妪,她倒是面容平靜,眼神甚至洩出了一絲悲涼,“我的兒啊……怎麼是你來?”
她見到大漢如今這般模樣,好似早已習慣了這番詭異的場景。
這魁梧漢子進食的動作倏忽一頓,黢黑的瞳孔霎時間凝在了身旁女子的身上——
“嘿、嘿嘿…女人……肉,嫩!”
他直直赴向李月角一側,率先張開了血盆大口——
“找死!”
蕭燼墨拎起李月角後領一提,踏碎地上的半截斷指,劍刃橫向這對不似常人的母子,他冷嗤道:“活得這般不人不鬼,不如本将送你一程——”
“黃泉路上……記得先把皮囊修齊整些!”
劍鋒橫斬,腐肉飛濺。
一道佝偻身影卻突然撲出,以枯瘦的身軀擋下了劍鋒。
老妪胸口鮮血噴湧,卻死死抱住兒子,嘶聲道:“别殺他……他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吃人也是不得已?”
蕭燼墨冷聲道:“把殺人取肉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這陳文昌平日裡如何管束你們這些人的!”
“……咳咳……”老妪泣血,卻依然控訴道,“陳太守沒有錯!是這個世道本應如此!”
她枯瘦的身軀一瞬間仿佛耗幹了全部能量,再回首時,老妪目光溫柔地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兒啊,你快看啊……”
“擡頭看看……娘給你帶來了新的肉……”
“吃下肉……你就再也、再也不會餓了……”
老妪枯手滑落,眼中生機已盡,她緩慢地死在了兒子的懷中。
這大漢一下子頓在原地,滿臉赤紅,粗重的嗓音擠出幾聲嗚咽。
李月角本以為兒子會為她悲戚長鳴,卻不曾想到,這人遲疑了一秒,繼而低頭嗅了嗅,居然張口開始啃食這具佝偻幹枯的殘肢。
李月角方才明白過來,這老妪的兒子早已沒有了人性,化身成一隻隻為瘋狂進食的獸禽。
“快走吧。”蕭燼墨皺了皺眉,似乎不想再繼續摻和下去了,“本将不是來看他吃飯的。”
男人手中劍鋒微顫,餘光卻瞥見這老妪兒子突然暴起,獠牙直逼李月角的咽喉。
“餓……吃肉……!”
大漢反複念叨這幾句話,言語功能似乎退化到隻會說這幾個字的程度。
他全然無視橫着身前的利劍,哪怕刃身已經深陷其中,自己卻渾然不覺,唯有眼前的女人不斷刺激着他捕食的本能。
他伸手去抓,怎麼也夠不着面前的人,當即惱怒起來,便将目标移向了蕭燼墨他的身上。
“你……你攔我?”大漢龇牙怒吼,一邊嘴裡噴出血沫星子,“娘、是你殺了娘……”
“我、要殺了你!”他身形魁梧,力道極大,方才都能将牆撞裂開,大漢反手将劍從身體裡抽了出來,朝着蕭燼墨方向就是一拳。
這拳意勢如破竹,蕭燼墨側身躲過,氣流拂開了他衣袂一角。
大漢見狀,怒意橫生,于是再度揮拳,而這一次,蕭燼墨選擇以掌攔之,掌拳相交之際,兩人同時震開後退。
大漢背靠碎牆,眼睛卻緊緊盯牢李月角不放,蕭燼墨觀其神情,随即将女子攔腰提起,反身後退至門口,奪路狂奔。
“打得過麼?”李月角感覺身子恢複了些力氣,蒙汗藥效似是要過去了。
她側眸看向緊随其後的大漢,見縫插針道:“此人心智已殘,若讓他逮到目标,定會窮追不舍。”
“蕭燼墨,要不然你我找個不易察覺的地方躲起來?”她提議道。
蕭燼墨唇邊隐有血色,自他接下那一拳之後,似有舊傷複發的迹象:“……幹脆把你留在這裡好了。”
他隻道:“李大人光說不做,出力的反倒全是本将的活兒?”
形勢比人強。
李月角聞言當即抱緊了男人的精壯窄腰,“将軍辛苦了,本官閉嘴。”
話音剛落,腦後襲來一陣強勁的拳風,李月角隻覺眼前天地一旋,身軀一仰,她無意間抓緊了男人的腰身。
……
這就是輕功嗎?
李月角感覺身體蓦地一輕,待大腦反應過來時,她人已經被蕭燼墨帶到了樓梯之下。
“不好。”男人突然低低一叫,頭頂上方垂下一片巨大的陰影,李月角下意識擡頭看去,眼瞳瞬間縮緊——
大漢居然扛起房間的木床,直直從碎牆之中淩空砸下——
蕭燼墨瞥了一眼懷中的拖油瓶,思忖不到一息時間,反身決意将女子護在了身下。
“唔!”
他雙眼一閉,卻沒有襲來想象中的那般疼痛之意。
身下卻傳來一道戲谑的聲音:
“還以為将軍不是這般懂得憐香惜玉之人。”
女子低低一笑,眼瞳之中似有點點金光流過。
“可見是本官狹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