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沁伊與元汐回到卧房。
一路上,曹沁伊觀察着元汐神情,見她臉色慘白慘白的,很不對勁,等回到屋,才終于忍不住小心問道:“元汐,你怎麼了?”
元汐隻覺得腦子嗡嗡的,她擡着頭,眼神仍沒聚焦。
曹沁伊吓了一跳,連忙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元汐!元汐你怎麼了?”
元汐回過神,看到曹沁伊關切的臉色,抿了抿唇,輕聲問:“剛剛那個人……他叫,謝安?”
“對啊,聽說是今年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聽說生得豐華俊秀,貌比潘安,切極通文采,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呢。”
曹沁伊想到剛剛見過的那人,臉又熱了熱,連忙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壓下,又促狹道:“怎麼了,你是不是也被他給迷住了?”
謝安……
謝鶴安……
謝哥哥,為什麼突然要改名。
上一世,謝鶴安離開元府後,元汐也有好幾年才跟他再見面,不過那時他已經是位高權重,她對他中間經曆的一切都是茫然的。
這一世,許是重生後,很多事情提前改變,形成了蝴蝶效應,導緻她與謝鶴安提前重逢。
這幾年謝鶴安經曆了什麼,她是一點也不知道。
剛才看她的眼神,和陌生人無異。
謝哥哥竟連她也不認得了麼?
元汐心裡一團亂麻,不知該怎麼做,勉強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與曹沁伊玩了會,便回了家。
到家中,沈微蘭正在屋内做針線,見她回來又問了她一些她在曹府裡的事情。
元汐下意識隐瞞了見過謝鶴安的事。
娘親不喜歡她與謝鶴安接觸。
要是被娘親知道了,又麻煩了。
得知謝鶴安在宮内翰林院任職,元汐一直想辦法再怎麼見他一面。
可皇城不像其他地方,官員除非每日點卯與召見,不得入内,她這種官員女眷,更是除非皇宮内大辦宴席召見,連靠近也不能。
但皇宮也不是日日都舉行宮宴,歌舞升平。
元汐隻好偷偷托人打聽,謝鶴安平日住在哪裡,看看有沒有機會去找他。
但她一個女眷,貿然打聽一個官員的住址,也不是件易事。
正當元汐犯難的時候,宮裡傳來消息,北部轄境傳來捷報,前不久瓦刺大軍本欲南下劫掠,統軍卓華率兵合圍擊殺,大獲全勝,擊退瓦刺的進攻,瓦刺内部損失慘重。
這是多年未有的大捷,極大鼓舞了大兖朝邊境将士的士氣,順帝劉昌龍顔大悅,特地辦了凱旋宴,邀請群臣參加。
元清衍一家也在邀請之列。
得到這一消息後,元家一家格外重視,沈微蘭一大早便開始張羅一家要穿的衣裳。
太過華麗了容易搶風頭,太寒酸了又不夠體面。
元汐以往不太注重身上穿的,每次沈微蘭給她做的衣裳,她基本都會放在箱籠内積灰,這回元汐在箱子裡挑了許久,才挑出一件比較滿意的。
下午酉時,元府一家梳洗畢,門外轎具齊備,各自上了轎,一齊往宮裡去。
夜幕低垂,皇宮内火樹星橋,猶如白晝。
華貴非凡的大殿内懸挂着流蘇燈籠,玉石台階,廊檐飛翹,香煙缭繞,猶如置身仙境。
宮女太監們忙着鋪設待會宴會上用的東西,順帝與皇後妃子們尚未到場,四周全是達官顯宦們,熱熱鬧鬧的互相寒暄着落座。
元汐坐在沈微蘭身側,忍不住朝四處看着。
謝鶴安怎麼不在啊。
這種場合他不應該出席的嗎?
難道是職位太低,沒有資格嗎?
手臂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沈微蘭低呵道:“坐好。”
元汐立刻收回視線,乖巧應了聲,垂下眼眸。
宮裡規矩太多了,她也不想給爹娘帶去麻煩,真難辦啊。
不一會,一道尖細的太監聲音遙遙傳來。
“皇上皇後榮貴妃藍貴妃禧妃駕到——”
一瞬間,滿座寂靜,原本正在寒暄的衆位大臣立即噤聲,趕忙起身行禮。
伴着絲竹鼓樂之聲,端莊的皇後與榮貴妃攙着順帝慢慢走了進來。
身着龍袍的順帝滿頭白發,鹳骨高聳,發褐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有些渾濁的眼睛異常光亮,身形臃腫,走起路一步一喘。
一幹宮女太監以及妃子,以及諸位皇子都跟在身後。
順帝在皇後與榮貴妃的攙扶下,慢慢坐上龍座,俯瞰一圈下面低頭恭敬的官員,笑了笑,開口的聲音十分沙啞:“坐吧,坐吧。”
“謝皇上。”
一道道精緻的菜肴呈了上來,令人十指大動。
席間鸾歌鳳舞,舞女們翩翩跹跹,飄然若仙。
這場宴會的主角是統軍及其麾下将領,席間順帝或親自起身斟酒,或讓皇後或者貴妃代酒,臉上的喜悅之情不言而喻。
“對了,謝檢讨在哪?這種場合,謝檢讨不過來作幾首詩怎行?”
酒過三巡,醉醺醺的順帝忽然間想起什麼,問向身側的一個年近五旬,身形微胖的太監道。
話一落,那太監立馬起身看了看,随後低聲道:“回皇上,謝檢讨不在此處,許是資曆不夠,不能……”
“胡說八道!”順帝突然暴怒,将手中的翡翠屠蘇鹦鹉金杯丢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杯裡的酒灑在了溫潤油亮的禦窯金磚上。
四周的皇後與妃子們吓了一跳。
連附近的大臣也都臉色白了。
這一幕猶如蝴蝶效應蔓延,不到片刻,整個大殿内噤若寒蟬。
張進保深知老皇帝近來陰晴不定的性格,狠狠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笑道:“都怪奴才,是奴才該死!皇上您消消氣,奴才這就派人去把謝狀元給您叫過來!”
“皇上為何突然要叫謝安過來?”孔義臉色透着難看。
他身旁一個男子低聲斥道:“噓,皇上的心意豈是你我能猜度的,少多言,當心惹禍上身!”
元汐将他們的對話看在眼裡,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
謝鶴安要來了。
太監們去了沒一會,便急急趕來通報:“回禀皇上,謝檢讨來了!”
元汐心跳一頓,不受控制的擡眸朝殿外看過去。
在一片流光溢彩,雲霧缭繞間,一道颀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一身從七品淺綠官袍,身姿秀挺,發如墨玉,頭頂兩側的燈火清冷精緻的側顔落下一層細碎光影,目光淡然而冰冷,如皚皚白雪,衣袂随着步伐蹁跹,行走間空氣裡似乎有清冽的冷香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