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抱頭鼠竄。
一家人正笑鬧着,門上的人急匆匆進來通禀:“老爺,内務府的秉筆太監張公公前來傳旨,說是有關十皇子的啟蒙儀式之事,現在門外候着。”
元清衍神色一怔,連忙說道:“快去請張公公進來。”
應該是聖旨到了!
元汐心裡一動,停下了打鬧,連忙跑了過來。
一家人整了整衣衫,跟在元清衍的身後出了翠竹軒。
剛走到正廳,迎面便見一個身形俱小,身着一襲深青色太監模樣的瘦小男人跨門而入。
見到他們,那小太監微微欠身,臉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尖着嗓子說道:“給寺丞大人請安,咱家這廂有禮了,您這會子可是要去上值?”
元清衍微微拱手,臉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客氣道:“張公公客氣了,下官确是正欲上值,不知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張束神色瞬間變得肅穆起來,眼神中透着幾分倨傲,一隻手摸着拇指上的扳指,用尖細且拉長的聲調說道:“咱家是代皇上傳口谕的。”
元清衍趕忙恭敬的跪下,準備領旨。
站在身側的沈微蘭跟元朗也忙跟着跪下。
張束踱至上首,面向南面而立,正準備宣旨時,忽的臉色一沉,目光中透露出一絲不悅。
元清衍敏銳的察覺到氣氛的異樣,順着他的視線轉頭一看,才發現他的女兒元汐竟然還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神情也有些恍惚。
“元汐!”
元清衍心頭一緊,連忙低聲呵命:“還不快跪下接旨!”
元汐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慌忙跪下,心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感。
就在剛剛,她的眼前莫名閃過幾個畫面,天空中濃雲蔽日,陰霾籠罩,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摧殘着那座曾經輝煌無比的謝大學士府,府中的物件被一箱箱粗暴的扔到院中,書畫也被肆意踐踏,院中一株早已枯死的柿子樹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個身形矮胖的中年太監從棗紅色的軟轎中信步走出,他微微仰頭,望着眼前這座氣勢恢宏的大學士府,一隻手輕輕撫摸着手上那枚溫潤的玉扳指,神色倨傲的發出一聲冷笑。
……
前世她卧病在床的最後那段日子,根本沒見過謝鶴安,又怎麼會記起那種場景?
如果是真的,謝鶴安為相三年間清廉自守,政績斐然,怎麼會被下旨抄家?
如果是假的,又怎麼會那麼真實。
那一模一樣的玉扳指……
元汐低着頭,冷汗如斷了線的珠子,慢慢的從額頭滲了出來,雙手不自覺的攥緊衣角。
“朕之十皇子啟蒙之儀,特宣大理寺丞元清衍及其家眷,于一周後赴宮參與,共襄盛舉,不得有誤,欽此!”
話音剛落,元清衍帶着一家人跪下謝恩:“臣等領旨,謝主隆恩。”
張束走過來,趕忙上前扶起他,臉上擠出一抹燦爛的笑,恭維道:“寺丞大人,皇上能邀請您,足見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這往後大人也必定官運亨通,飛黃騰達!咱家在這先恭喜您老了!”
元清衍聽聞,臉上先是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随即迅速回複平靜,微微颔首,臉上挂着謙遜的微笑,說道:“張公公過獎了,下官能有今日,全賴聖上聖明燭照。下官自知才疏學淺,僥幸承蒙陛下如此眷顧,實乃下官幾世修來之福,下官唯殚精竭慮,恪盡職守,才得報主上的恩典之萬一!”
“來人,給張公公封五十兩銀子。”
下人領命去了,不一會便拿來一包早已封好的銀子過來。
一聽有“五十兩”,張束原本眯丞縫的眼睛此刻瞪的溜圓,忙不疊的雙手接過:“哎喲,寺丞大人您真是太客氣了,這可讓咱家怎麼好意思。”
他嘴上這樣說着,手上卻緊緊的攥着錢袋,生怕跑了似的。
許是因為心情好,他又補了一句,說道:“寺丞大人,皇上對十皇子格外看重,這次宴會,您可得上點兒心,悉心準備着些,說不定能在皇上跟前博個頭彩。”
這種儀式原本用不着他們這些官的,但他最近也風聞皇帝欲重立太子一事,元清衍笑了笑,點頭應道:“多謝公公提醒,下官定竭盡全力。”
張束滿意的笑笑,便帶着銀子告辭離開了。
待張束走後,元清衍這才起身,收回目光,面色嚴肅且帶着幾分不解的看向元汐:“你方才究竟是怎麼回事?差點讓張公公下不來台。”
元汐臉色蒼白,覺得自己腦子裡剛剛閃過的畫面實在太荒唐,可又不知如何跟爹爹解釋,于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試圖糊弄過去:“爹,沒什麼大事,就是……就是方才想起一些瑣事,一時走了神……”
沈微蘭走上前來,一臉擔憂的看着元汐,問道:“怎麼臉色這樣差,是不是身子哪裡不适?”
元朗也湊過來,說道:“啧……我看呐,妹妹是又夢到了哪家公子,把魂兒給丢了吧?”
元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就你會胡說八道。”
元清衍盯着元汐看了許久,見她的神色不像說謊,才緩緩歎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往後可莫要這般失了分寸。”
他們可惹不起宮裡那群中官。
元汐連連點頭:“女兒知道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