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那件襯衫打底外套了身針織的灰色馬甲,又搭配了條杏色收口長褲,腳蹬一雙棕褐的馬丁靴,走在開着電車的街道上。
除了左手的白色禮帽,風止的右手則捧着一疊厚厚的青年刊報紙。
看起來,像是位舊時期剛留洋回來不久的小少爺。
灰色水泥将一塊塊紅磚砌成了一棟棟的大樓,樓身張貼了數張燙着時髦卷發,穿着海棠以及各種花色旗袍的女子的海報。
來來往往的華貴服飾的男人們左擁右抱在那奢靡的商圈進進出出。
視線一轉,一台碩大寬敞的古式山水屏風擋在面前。
搖了搖手中的印面雕骨桃花扇,屏風後那人一身黑色暗金流蘇綴邊的馬褂長袍,翹着二郎腿,左手則随意地搭在了一旁的百寶箱前,把玩着一枚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扇面輕搖,男人一雙桃花眸微微斂了斂,露出了百無聊賴的神情……
啧,易行在這個時期竟也還是這般有商業頭腦。
徐星落不禁感慨。
這回時期三居然還是自由動态的卡牌。
畫面是流動型的。
但很遺憾,這些關鍵人物都沒有語句提示。
也就代表她得自己揣測這個時期每個人物的身份和對應的攻略方式。
那麼,還剩時雲起的。
其他人的卡牌已經足夠驚豔了,徐星落屏氣凝神,等待時雲起的卡牌彈出來。
畫面裡,鎏金和暗紅圍成了卡牌的邊框,裡頭的人物居然隻有一抹深黑色剪影,從側邊高挺的鼻梁輪廓,還有那唇形,徐星落這才能确定,這就是時雲起的卡牌。
隻不過,時雲起的身份未免也太……讓人琢磨不透了吧……
難不成是什麼探長?
不對,他那抹剪影的手裡也沒有煙鬥的痕迹,或者放大鏡之類的道具圖案。
卡牌一一聚攏,堆疊,而後徹底消失在了眼前。
徐星落站在空房間内,安靜地等待系統下一步的行動。
【系統助理小錢錢:當前所處的時間段為時期三,您的人設關鍵詞如下:忍辱負重,一心為了複仇可以不擇手段的真千金。】
【前情提要如下:現代架空時期的三大家族,紛争風雲不斷。】
三大家族……
那他們四個人中,有一個是個體戶。
徐星落還沒思考完,眼前白光一掠而過。
──
水墨的雨下在江南岸,将江城的整條街道都泡在了大師的墨壇中。
報紙上頭條新聞宣揚戰事吃緊,眼看着敵軍便要一路南下,直逼江城,一時間,人心惶惶。
百樂樓前昔日門庭若市,如今熙熙攘攘,零星幾個行客避在門檐下,遲遲不肯入内,隻為躲雨。
近來,一向低調含蓄的江城内,出了條轟動上下的新聞。
遠近八方赫赫有名的算命先生為時家家主的婚姻大事算了一卦。
這時家家主,天生得俊美,卻是副克妻之相。
前幾個姨太剛進門,沒過一日便死了。
而如今,九姨太之位,恰恰相中了徐家的二小姐。
要說這徐家,數代倚靠綢緞莊發家,戰事動亂迫在眉睫,莊内生意慘淡,徐家因此沒落了良久。
如今徐家小姐既能被家産地位顯赫的時家相中,皆因算命先生卦中所言:
來日的時家家主夫人,必出自徐家。
又因徐家大小姐早年走失至今下落不明,徐家二小姐又是年初才尋回。
徐家兩位千金命途坎坷,其中徐家大小姐與時家家主命格極為相配,然至今未尋到,隻好由二小姐替嫁。
徐家對時家家主克妻之卦戰戰兢兢之餘,又下了厚重的本錢,向先生求得一副消災解難卦象──在成婚之前,須得為尋得一位命理過硬的通房入時宅,好為徐家二小姐先行擋災。
至于這命硬之人……先生撚卦,掐指一算,曰:
“江城中,當屬百樂樓裡頭的善于歌舞之女最為合适。”
“啊──”
徐星落趴在濺滿泥水的地上,連連嗆了好幾口。
狼狽得很……
【當前您所處的位置:百樂樓後院】
百樂樓?
該不會是她之前從卡牌上看到的那幾棟大樓吧……
話說起來,那幾棟樓的生意賊好啊……
簡直就是盛産歌舞女星以及黑白電影明星的好地方……
“新來的?活兒沒幹多少,淨想着偷懶,一眨眼的工夫,怎的把自個兒弄得這般髒污?”
徐星落還沒來得及擡頭,一堆有味道的衣裳便朝她劈頭蓋臉砸來。
差點沒yue出來的徐星落咬了咬牙,撐着軟綿綿的身子,勉勉強強起身。
甩了甩胳膊,抖開那些讓人作嘔的布料舊衣,徐星落這才環顧四周。
頭頂的雨越來越大了,她三步并作兩步,跨到了屋檐下的台階避雨。
還沒坐下,就被身後人一個提溜揪住了後脖頸的領口,拖拽回了院中。
“你這醜八怪,還想跑?這些衣服沒洗完,晚上不準吃飯!”
那人粗魯至極,另一隻手甩了甩腰間的麻繩搓就的長鞭,頂着一張刀疤臉,惡狠狠的威脅道。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罵“醜八怪”的徐星落:……
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舊時期這樣寫實的壓榨下人的現場,這遊戲下了血本啊……
迫于那麻繩長鞭的威壓,一把撸起打着補丁的布衣袖口,徐星落乖乖坐在小闆凳上。
掄着一旁的棒槌,淋着雨,徐星落在監工的刀疤臉的凝視下,咬着牙,默然和院中其他的雜役一塊兒埋頭幹活。
隔着水面,倒映出她此刻的樣貌。
徐星落一愣。
淩亂的發絲擋在臉上,泥污沾了大半張臉,衣衫褴褛,讓人壓根看不出她的原本樣貌。
刀疤臉剛剛罵她“醜八怪”,還是收斂了。
徐星落剛剛那一眼,差點沒被自己吓到驚喊一聲“鬼啊──”。
天色越發暗了。
後院的回廊的幾盞紅燈籠也被挂起,點亮了這黑漆漆的遊戲場景。
累得差點沒氣得把木質的洗衣盆一腳踹翻,徐星落深吸一口氣,強忍着腰酸背痛,貓着腰,低眉順眼的混在吃飯的人群中,偷偷聽着幾個後院裡老人的嘀咕。
“這誰敢去啊?”
“要我說,那可是時家,雖說是選個通房進去,給徐家二小姐擋災──要是人生得機靈點兒,哄得那時家家主一個高興,怕是多少的榮華富貴都享不盡喲!”
“嗐,你想多了,這百樂樓裡,壓根沒人敢去。”
“小命重要,還是錢财重要?别啥也沒撈着,賠了小命!”
“反正咱們後院這些貨色,生得其貌不揚,怎麼也輪不到的。”
“哎,今晚,是不是要把那些選定的人送到算命先生房内了?”
“确實……”
把這一串信息量整理了一番,徐星落得出一個結論。
時家家主要娶徐家小姐,但得先從百樂樓裡挑個通房。
至于擋災什麼的……在徐星落看來,當屬無稽之談,畢竟,她隻相信人禍。
飯堂的角落燭火昏暗,被一夥兒餓瘋了的雜役們擠到門檻邊上的徐星落就着饅頭鹹菜,憤憤地啃着。
扒拉着有好多個缺口的碗裡壓根沒幾粒米的白粥,她終于嫌棄得蹙了眉。
易老闆不行啊,這百樂樓手下底層員工的夥食也太差了吧……
等她崛起,有機會見到易行的時候,一定要反饋并且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思及如此,徐星落搞事業之魂重燃,整個人回到後院搓衣服的幹勁十足。
深夜。
徐星落因為大量的體力活,累得筋骨肌肉疼得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扒着窗戶看着外頭的雨一滴滴從屋檐滾落。
“嗚嗚嗚──”
一個女子的哭泣聲不斷傳入耳中,徐星落歎了口氣,果然,她已經說累了,這遊戲就沒有一個場景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