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霜兒緊步跟在她身後,面露擔憂。
“無妨。本宮自個兒待會兒。”
徐星落坐在亭内,望着禦花園的宮人們修剪花枝。
“奴婢去給公主端些點心茶水來。”面對這般異常鎮定的公主,霜兒心中仍舊存着疑慮,攏袖行了一禮,但還是轉身離去。
小公主轉頭,望向亭外的湖泊,微風掠過層層漣漪。
原以為,替阿止尋着了得力朝臣,屆時鏟除甯賊,便可安心地過她自個兒的日子。
不論是嫁人,又或者獨身,都能恣意暢快。
然而,今日長公主行宮内一事,可見,不論是她作為落雁公主的婚事,還是易行……
論及己身,最終都做不得主……
長此以往,縱然她選了心儀的驸馬,也得将鞏固王朝放在首位。
如若不然,便是如同方才那般,被時慕長公主否決。
思及如此,小公主眼眸的悲傷終是掩飾不住地流淌而出。
“微臣參見公主。”
小公主撚了把依舊盛放的紅山茶花于指尖,轉過身,紅唇一抿,極為冷漠地俯視着跪伏在地的納蘭邬。
“有何要事?”
“公主心中所想,微臣願傾力而為,送公主出宮。”
緊緊掐着花枝,直到花萼承受不住花朵的重量,帶着上半段的花沉落下去,小公主愣怔了片刻,都到如今這般境地了,他竟還是想着助她逃亡……
“啪嗒──”
花瓣碎落了一地,镂绛紫繡花的鞋尖輕擡,薄底将花瓣無聲地壓平、碾碎。
绯紅的液登時四溢開來……
小公主手持那支斷掉的紅茶花殘枝,輕輕挑起了這位新科狀元郎的下巴,眸光冷寂,“若此行,敗露,你當如何?”
“微臣願拼死,為公主謀一出路。”納蘭邬面不改色,他今日于朝堂已然明白了這位公主的心意,自然不敢再多加觊觎。
如今,他隻願為心上人,親謀一道生路。
小公主斂眸,掃了眼自個兒沾染了花液的指尖,猶如往日暗中斬殺朝臣時,嗜血的明豔。
渾身一僵,小公主手臂一頓,眼中有了片刻的晦暗不明。
她方才,竟是迫着這樣光風霁月的男子,為她許上了以性命為搏的誓約。
這一次小公主真的累了,她終是下定了決心,想要做回自己。
如今碰到了這般執着的納蘭邬,一心隻為她着想,自然也願試上一試。
抛下過往,做回她自己。
這一回,她确定,她的的确确,乏了。
她想要出宮了,最好是今夜。
若是明日一早醒來,能瞧見外頭的山水,該是多麼松快明朗,海闊山青──
嘴角是壓不住張揚的笑意,小公主環顧四周,确認無人,忙與納蘭邬暗暗對上今夜的出逃策略。
哪知她一語中的,此番出逃不僅失敗,納蘭邬竟險些為了他喪命。
馬車在入林後便被截獲,納蘭邬的腿上多了幾道箭羽。
小公主記得很是清晰,此物,是風止專用。
不僅如此,易将軍的易家軍舉着簇簇火把,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裹着馬車,大有不肯放過任何一隻蒼蠅的架勢。
“别來無恙。”一襲紫袍的時雲起下馬,繞到了馬車前,朝撩開了車簾的小公主伸手。
望着帝師指揮另外一邊的禁衛軍,将那傷重得鮮血直流的納蘭邬拖了下去。
先前那樣清流光月的人物,如今那些軍衛一路拽着他,形同拖着塊行屍走肉──
“你們放開她!”
縱然腿上血肉模糊,納蘭邬依舊執着地掙紮着朝她這邊的馬車爬過來。
一腳踹在了他的脊背上,納蘭邬眉頭一皺,登時嘔出一口暗血。“噗──”
“納蘭──”小公主還沒說完,就被跟前的時雲起壓進了懷裡,“這下如何是好,你嫁不了他了。不如,嫁與本王。”
咬着她的耳朵,此刻時雲起原本悅耳的嗓音,如同鬼魅低語。
“落落不願被困于那深宮高牆,本王便帶你遊山玩水,看盡四海八荒,如何?”他摩挲着她顫抖不已的後背,微微一笑,望着地上那個納蘭邬,時雲起那對貴氣的丹鳳眸裡,卻是帶着極端殘忍的殺意。
時雲起自從那日納蘭邬于殿前求賜婚一事,便徹底明白小公主竟是為了此人,才入王府對他虛以委蛇。
如此看來,實在令人有些頭疼,不過,今日抓到了把柄,定要叫他死無葬身之所。
“挾持公主,連夜出逃。還是先管好你的項上人頭罷。”時雲起眉目微挑,旋即冷冷清清地笑了。
聞聲,懷裡的小公主渾身僵住了。
不,不──
不能再連累無辜。
她手上沾染的都是從前除異黨奸佞的血,不能染上納蘭邬這樣的幹幹淨淨的性命。
“莫要動本宮的驸馬。”
此言一出,不遠處的帝師身形一僵。
下了馬背的風止轉身,怒瞪着地上那隻不知天高地厚躺在血泊裡的蝼蟻。
持着長刀的易行更是加快腳步,走到了馬車邊上。
而時雲起擁着她腰身的力道更是不見收斂半分,反而越發收緊了許多。
小公主咬了咬唇,奮力掙紮着,怒喝:“何人再持劍相向,便是有奪位之嫌!”
四人望着小公主拼力擋在那納蘭邬身前,登時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