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腦傳來了時慕的厲喝。
易行知道又是母上來催促他斷尾。
随即颔首,朝徐星落一個眼神示意,起身避開了她的審視,到了礁石後和時慕對話。
母上早就得知海巫的毀滅人魚族的計劃。不想參與因為這樣到時候兩敗俱傷,獲利的隻會是人族。因為想要保住易行,才不斷哄騙他斷尾,
徐星落撇了撇唇,索性往腰間的口袋裡掏些幹糧,有一下沒一下地投喂海豚們。
易行走開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像是吵了一架,臉色很是不對勁,一雙桃花眸的紅意更甚了。
徐星落找回了之前丢失的與易行的記憶之後,又結合了人魚族的規定,大緻猜出了其中大概。
易行頓在原地,遠遠望着徐星落與海豚們在月光下互動的畫面,一時間竟有些不忍打擾這幅甯靜和谧的美好畫面。
忽而瞥見這位人魚王裔側過頭來朝他微笑的面容,易行蜷了蜷指節,一時間心裡的怒意和悲怆盡數被潮汐沖散。
他不再猶豫,也不再膽怯,徑直朝她走去。
一步步,接近他的心上人。
他所思慕愛戀的人魚王裔。
世間再找不出第二個能比她笑得更加動人的人魚了……
“你知道麼?玫瑰可以盛開在荒野,深海也可以有星光。”徐星落拉着他一同躺卧在礁石上,勾唇,仰望着密布遼闊的星空。
易行聞言,動容,與她十指相扣得越發緊了。
“快看,是流星……”徐星落驚喜地盯着夜幕中那宛若流蘇的畫景,忍不住輕喚。
易行啞着聲,“嗯,看到了。”
他緊緊凝視着徐星落眼眸裡倒映的星點,目不轉睛,舍不得松開她半分,他願向星辰誠摯地許願。
——就讓時光停滞在這一刻,以此達成永恒,那該有多好。
易行不知道的是,多年來,總是躲藏在陰暗角落的他,亦被星光點綴,頃刻間熠熠生輝。
徐星落别過頭,注意到他的異樣,一時間,竟有些挪不開目光。
“謝謝你。”易行對上了她訝異又沉浸的目光,深沉道。
——我這糟糕的,黯淡的一生,多虧了你,在此刻,總算見到了一點星光。
是從縫隙裡,好不容易窺探到的,足夠讓他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的希望。
所有的美好的回憶,都是她親手給予他的……
一幅幅景緻,都是她陪在他身邊,才能發生的。
所以,他貪心得不想再把她放開了。
一直,一直這樣就好。
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吧……
——尊貴的,美得驚心的人魚王裔。
——你願意麼?
易行眸光浮動了些許的疑雲,深深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徐星落,一時間連帶着氣息都變得愈發紊亂。
一直以來,母上以他的出身感到羞恥。
人族将魚族視為卑賤的存在,是聯姻才把他的母上和他那不作為的父親強行綁定在一起。
他們成日的争吵,在幼年的易行看來,用家常便飯形容,再不為過。
而後,那個魚族的父親也不知去向。
這場不被祝福看好的婚姻,終是無疾而終。
這場悲劇如果能夠了斷于此,該有多好。
隻可惜,易行的存在,對于他的母上來說,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貴為人族的公主,卻被迫委身于卑賤狡詐的魚族質子的那段屈辱的時光……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易行從小到大從不敢要求太多,唯一一次的悖逆,便是拒絕了母上不斷提出來的“斷尾”。
哪怕母上的态度是強硬的,脅迫的,又或者聲淚俱下,他都不願屈從……
他很清楚,哪怕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這條魚尾。
因為,他的心上人,喜歡他的魚尾。
他要為她守護好她所喜歡的事物。
這是他唯一能做好的。
并且确定能讓她感到開心的事情。
然而,與他的身世有着極大的反差的,便是他的小舅舅。
這位小舅舅的母親,是上一任的人魚外戚。
時雲起一出生,便帶着人魚和人族的高級混血……
時雲起雖然和時慕是同父異母的存在,但時慕一直覺得時雲起能夠勝任人族的王,會将人族和人魚族千年來的恩怨帶來徹底消解的希望……
因此,時慕面對徐星落與時雲起的婚事,不僅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反而特别願意促成……
那場豪華郵輪的品酒會便是最好的證據。
然而,易行自從得知那場酒會的存在,又通過警署退休的老署長的出現,再一次确定了徐星落就是他要找的人魚王裔……
那一刻,他便發誓,絕不會讓他的心上人嫁給他的小舅舅……
他必須得趕到酒會,破壞這場慶功宴,實則為了宣布恢複兩族婚事的準婚宴……
但是,憑借他自己當時還是警署的一個組長的力量,顯然不夠,好在,步遲與他也有同樣的目的。
一次短暫的合作罷了。
能阻止徐星落與時雲起的婚事,他什麼都願意做。
……
徐星落原本坐在沙灘邊吹風的時候,心跳就有些不舒服,喂完海豚 ,加上和易行對話之後,此刻臉色酡紅,隻想着找個地方靠一靠。
這酒的後勁……還挺強的。
順勢斜倚在了易行懷裡,徐星落閉了閉眼,默歎。
易行撫了撫懷中人的側頰,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
“我時常在想,要是那天在海邊,還是我遇見你就好了。”
——這樣我就會趕在時雲起之前,先一步認識你,然後,我們會在海域,安靜又平安地度過每一天。
易行勾指,替她繞到了耳後。
指腹觸及的溫度灼燙不已。
易行皺眉,眼裡泛過一絲暗色。
看起來好像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