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鸢手指輕敲桌面,問:“秋蓮,你可知她為何在衆人面前退婚?”
在古代,閨閣女子的清名極重要,陸裕敏怎會不知,她明知曉卻還要鬧到這個地步,難道不怕非議?
蘇清鸢眼睫低垂,還記得陸裕敏自第一次見面就說退婚一事讓她被大家恥笑,所以才恨。
可,竟是她宣揚出去的……
秋蓮早已被這超乎常人的反操作整懵,她搖頭。
蘇清鸢眉頭緊鎖,她回想有關陸裕敏的點點滴滴,忽的不知想到什麼,眼底一抹精光閃過,困惑的神情一掃而光:“我明白了!”
陸裕敏若真想退婚,就應兩家私下商議,而非大庭廣衆肆意妄為。
她再蠢,也一定明白這麼做的後果……
或許,她根本不想退婚。
蘇清鸢順着這個思路去推:為何陸裕敏會恨,恨的當真是她,是蘇家?
事情是她造成的,她内心何其清楚,甚至是她本人有意推波助瀾達到目前的局面,怎會因此去恨?
恨?
不,不是這理由,不是這理由。
想到陸裕敏眼中強烈的恨,蘇清鸢感受清晰,作不得假。
愛恨愛恨,不外乎因愛生恨,越恨,便是越愛,越愛,就越放不下。
她哪裡是為退婚,她是在報複,報複蘇裴熙。
陸裕敏打定主意不毀婚約,說明她不怕被蘇家連累。
相比前者,怎會懼流言蜚語。
她當然不怕。
所以她說因此事對蘇家,對蘇清鸢恨之入骨都是假的,其實隻是為自己找一個恨下去的理由。
陸裕敏的恨如此刺眼,如此直白,直白的讓蘇清鸢為之一震。
她從不掩飾的恨,竟是坦蕩如砥的愛。
每一句恨,都在訴說愛。
忘不掉,放不下,所以選擇自毀的方式,将兩人捆綁在一起。
蘇裴熙若退婚,為顧全她清名定不驚動外人,陸裕敏恨蘇裴熙時刻保持理智,恨他不留餘地切斷他們所有瓜葛。
所以她想出一個最笨的法子,先一步退婚。
既早晚要來,就把主動權握在手,反正她本就頑劣,再添一把火張揚到滿京皆知,如此,她就能以恨之名與蘇裴熙一輩子糾纏不清。
蘇清鸢想,或許陸裕敏也會在茶餘飯後聽衆人笑談八卦,聽周遭看客對她指指點點,議論她與蘇裴熙的事,然後心滿意足揚笑離去。
如此,縱然遠在天邊,他們也永不分離。
世人将他們的糗事傳揚,野史留下這番糾葛,千年萬年,生生世世将在一起。
成為笑話又何妨,她已赢。
世人唾棄,那便一起。
世人怒罵,那便一道。
這一刻,連蘇清鸢都不得不佩服陸裕敏,她的情愛竟這般濃烈,如飛蛾撲火,即使自我毀滅也要轟轟烈烈。
以恨之名,換你我再不分離,既報複了蘇裴熙,又換得二人永遠剪不斷。
從退婚這日起,陸裕敏每罵一字,每恨一句,都是在訴說思念和愛意,縱然她明了這樣做的後果是被全京嘲諷,日後姻緣不順是必得的,如此瘋狂,這對未出閣的女子而言哪有退路,可她竟毫不猶豫。
蘇清鸢多希望這隻是她一廂情願的猜測,可她明白這是真的。
蘇清鸢的生長環境艱辛,自小父母不愛,長大後又要靠自己拼搏,這使得她的内心極為敏感,在旁人發覺不到的小事裡,她總能看出不為人知的細節。
雖入王府時日不久,但她清楚陸裕敏是三個孩子中被二叔父二嬸娘忽略的那個。
陸裕敏對陸元昭好因陸元昭對她關愛,暫且不說她和蘇裴熙如何動了情,但以她對感情的偏執,此事是真的做得出來。
何況除了這個猜測,蘇清鸢再想不到别的。
想起陸元昭假死那日,陸裕敏反應劇烈,她閉閉眼,歎息。
本該悲傷,可她反倒想起另一回事,陸元昭假死那日,陸裕敏可是拽着鞭子把她抽的渾身疼。
不是,你倆玩就玩呗,把我拉上做什麼,我是你們play的一環?
蘇清鸢兩眼一黑,欲哭無淚。
她才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蘇清鸢碎碎念:家庭教育一定要做好,不然孩子長歪還得了,看看陸裕敏,小皮鞭一拿,對着她抽抽抽,完全不管她的死活。
不過她理解陸裕敏退婚的做法,因她也是不被愛的。不被愛的一方一旦得到愛,便會比常人看的更重,輕易不會放手。
這不是病,而是執念。
人有七情六欲,而這七情六欲中焉知哪兒便是大家各自的執念。就如童年不幸的人一生彌補童年,因童年已成他們的執念。
陸裕敏被忽視太久,所以碰上陸元昭就格外聽話,而被蘇裴熙劃清界限便認為是舍棄,她的詞典裡沒有舍棄,所以甯願生生死死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