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方竹在戲台前靜靜等這出戲唱完。
“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閑?”
“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
“白天去種地,夜晚來紡棉。不分晝夜辛勤把活兒幹,這将士們才能有這吃和穿。”
陸元昭中毒前常來梨園聽戲,方竹總是與他一起的,久而久之對戲很是熟稔,對聽戲也沒了興趣。
方竹半阖眼皮,雙手抱劍,待這出戲唱完才睜眼。
“諸位,随我走一趟吧。”
他攔住衆戲子的去路,打了個響指。
他們離開的間隙,戲台上再度響起伶人的戲腔,不知是哪位客官點了出《穆桂英挂帥》。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我破天門壯志淩雲。”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有生之年責當盡,寸土怎能屬他人。”
方竹将衆位帶至雅間,站在陸元昭身側。
“世子,人帶到了。”
陸元昭懶懶打量他面前排成一排的人,他們剛下了戲台,臉上妝還未卸,一眼就能看出扮的是什麼角兒。
“本世子找你們來,是被一件事所擾。”他收起折扇,語氣冷冷,“這事兒,若不解開,誰都别想走。”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戰戰兢兢。
“還請世子告知,是何事?”為首的男子膽子稍大,還算沉穩。
陸元昭眼眸掃向他們,将他們細微的反應收入眼中。
“王府院内唱戲那日,是誰瞞着衆人出了府?”
衆人茫然,他們互相打量,卻無人承認。
陸元昭冷冷道:“那人做了什麼,本世子已知,此刻承認,不動你。”
屋内鴉雀無聲……
陸元昭眯了眯眼,此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不過還真叫他賭對了,他手上确實沒什麼證據。
事情陷入僵局。
房内一片寂靜,隻剩戲台處傳來的唱戲聲,陸元昭抿了抿唇,道,“不說?那這梨園,也不必再迎客。”
“撲通”一聲,他們面色慘白,牙齒打顫,三三兩兩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陸元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理會他們。
“世子,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人,小人願給您當牛做馬。”
他們一個個哭哭啼啼的磕了頭,陸元昭皺眉。
方竹看他神色,心中了然,他開口提醒:“世子不需你們多做什麼,隻将世子問的事兒交代清楚,便不難為你們。”
“世子明鑒,我等怎敢欺瞞,不是不配合,是……您說的那日,我們并未出府啊!”
“是啊,世子,求您查清此事,莫冤了小人。”
“我等不過是梨園戲班子的角兒,是下九流的貨色,萬萬不敢與世子作對。”
“求世子開恩。”
雜亂的哭音擾的陸元昭眉頭緊鎖,他臉色鐵青,嘴唇都抿成直線。
“你們既說無人出府,可知那日有誰偷偷溜出府?”陸元昭蹙眉,“本世子說的是偷溜,無論對方是何人。”
話音落,其中一位女旦角止了淚,“世子,那日,點戲的姑娘要與小人換下衣裳,小人,小人财迷心竅,就答應了。”
陸元昭瞥她一眼,“可有證物?”
那女旦角慌亂點頭:“姑娘賞的銀錢尚在,小人,小人怕出事,就順手換衣裳時拿走姑娘一支钗。”
“這幾日總提心吊膽,想着把钗子帶在身邊好歹有個證物,請世子過目。”她伸手從腰間拿出那支钗,钗上還包了一層絲帕。
方竹接過,當着陸元昭的面打開,“世子,沒錯,是去歲紫婳姑娘生辰時王妃送的點翠蝴蝶钗。”
陸元昭接過,捏緊钗子,真的是陸紫婳,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陸紫婳?
她與蘇清鸢無冤無仇,為何要害她?
“方竹,交代府兵将他們扣下,在我把事情搞清楚前,一個都不許放走。”
說完,陸元昭快步下了樓。
此時天色昏暗,陸元昭沒想過真的會是這個結果,他的堂妹要害他的妻子?
可真是荒缪。
“世子,我們現在去哪?”方竹将事情辦好,小碎跑跟上。
陸元昭皺眉:“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回慈幼院把夏螢帶上,我要親自問她,看她究竟為何這麼做。”
說巧不巧,陸元昭這頭查案查的夜裡沒回府,拉着方竹找了最近的客棧住一宿,他們要了兩間房。
府中女眷睡得早,這個時辰想必睡下了,就算陸元昭今日回府,也得等到明日再找陸紫婳。
總歸是親人,不是罪犯,陸元昭不擔心她有離府不回的可能。
兩人點了些京中時興的酒菜,吃飽喝足便各自回房。
陸元昭眉心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太陽穴,外面敲梆子的聲音傳來,四周漸寂。
多日來的煩擾讓他略有些心浮,從他中毒開始,三叔父的死,多次對蘇清鸢的陷害,以及陸裕敏身上的毒,似乎背後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将他們往前推。
執棋之人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