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南楓順着手指看過去，腦中一幕幕畫面呈現在眼前。那的确是無蹤玉該擺的位置。

“你又相信我了？”燈否弦驚喜道。

“你要想繼續合作，我可以接受。”

相信個鬼，真以為他沒心眼呢。

“太好了師弟，沒想到你是如此寬容的人。”燈否弦笑道，“要是咱倆能出界域，我一定會教你好好說話的。”

應南楓沒再搭話，手垂放在門把上，低聲吩咐：“離遠點。”說罷，他施力推開。

金色的光裹着熾熱的氣流沖出來，掀開應南楓的衣擺，暴露出腰腹上映血的中衣。燈否弦看見，還來不及關心一句，他就一個箭步，腳尖使力，沖了進去。

劍矢如磅礴大雨般直直落下，摻雜着藍紫交疊的閃電，若是一不小心觸到，怕是要受大傷。

閣中木架遍地，緊密彎繞，極大阻礙逃生空間。更何況應南楓本身還受了不少傷。

燈否弦擰住眉頭，心道再給應南楓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後，若陣法未解……

為了保全自身，他隻好再次背叛應南楓了。

但應南楓似乎不需要一刻鐘。

隻見他腳步正緩，穩條不序地向前走，左右相繼欠身。劍矢擦過他的衣袍，而他分毫未傷。

每一片衣擺都揚得恰到好處，險險避過閃電，獨留一抹白影。就像劃過水面的白鶴，翅膀一帶，平靜的水面就波瀾起伏。

他束着高馬尾，墨發順着氣流四面八方地飄，卻未遮擋眼前道路。應南楓神色變化一瞬，趕在雷電刺到身上的前一霎離開原地，眼疾手快地捎走了架子上的白玉。

最後一柄劍飛到他的眼前，在他眼睫前一寸堪堪停止。不久後，化作金色的星星點點。

應南楓的眼熠熠生輝，好似有朵煙花在眸中盛放。

屋中重歸于平靜。月光灑進來，這就是唯一的光亮。

靜了會，應南楓才招呼道：“陣被收了，進來吧。”

燈否弦這才踏進一隻腳，兩隻腳。他擡頭看着徹底黯下去的屋頂，摸黑走到應南楓身邊。

“為何？”應南楓指腹撫過白玉，低着頭，不解地喃喃。

“什麼？”燈否弦問。

應南楓想把白玉放回原位，卻被燈否弦阻止。他思緒被打斷，就說道：“我們和浮雲不一樣。他把東西放這就能進暗房，怎麼你我都不行？”

“那時候我在這，我也進不了。”燈否弦配合應南楓，也在思考。

浮雲和燈否弦本質上都是山門的弟子，通常，這類被動陣法的啟動條件除了機關設置，還有入陣者是否達到相應标準。

浮雲和燈否弦同時進入藏寶閣，暗房打開時，浮雲能進，燈否弦為何不能進？

“你說他……”應南楓歪了歪頭，“是人嗎？”

除非浮雲身上總有和燈否弦不同的地方。

燈否弦僵在原地，半響，答道：“應該，不算吧。這裡的人可都是NPC，地域裡的鬼啊。”

“你在這裡待了将近一個月，沒發現異常麼。”應南楓領着燈否弦藏到隐蔽的角落，一邊注意周圍情況一邊和他說，“這裡非常平靜。”緊接着，他想到什麼，問：“你上個界域也是這樣，平淡淡的？”

燈否弦搖搖頭：“每個界域的時間流速不一樣，任務也不一樣。我不能說所有界域都是這樣安逸，但以我的經驗，界域不會給玩家特别多的時間。這裡太過平靜，不會是神者希望看到的結果。”

“隻有在玩家違反規則時，那些鬼才會從NPC體内冒出來。”應南楓平視前方，說道，“我可以這麼理解，鬼寄生在他們體中。隻有特定時候，才會得到他們身體的控制權。”

燈否弦理解得也快：“浮雲被鬼上身，這才能夠進入暗房——這暗房是隻有鬼能打開的！”

應南楓也在這時把白玉抛到原位，以印證他們的猜想。

片刻之後，藏寶閣風平浪靜。

【恭喜玩家，當前劇情完成度為：25%，請再接再厲。】

猜對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禮貌的鬼。”夜色下，應南楓一雙眼睛看着燈否弦，“他是個很……明事理知禮儀的弟子。”

“這裡的弟子都這樣。”燈否弦接道，插了一句，“除了你。”

應南楓：……

在藏寶閣又待了小半個時辰，沒見浮雲身影。應南楓腿都坐麻了，為了打探線索他連飯都沒顧上吃，雖然不需要但嘴饞。加上身上的傷還沒好好處理呢，得找個地包紮一下，不然又碰上些打打殺殺的活就費勁了。

“你走嗎？”應南楓已經起身，問道，“我要走了。”

燈否弦覺得應南楓不僅是個莽子，還是個心大的莽子。

作為重歸于好的盟友，他體諒地把身上唯一的金瘡藥拿出來，遞給應南楓：“從戒律所出來，拖着一身傷還在這待這麼久，先去處理下吧。這事也不着急，日子還長着呢。你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說——金瘡藥别用完了，我好容易才搞來這麼一瓶的。”

應南楓手指翻動，瓶頸子在指縫間來回穿梭。燈否弦心疼落淚，他潇灑一笑：“謝了。”

燈否弦給他白了一眼。

“對了，我還發現一件事。”應南楓停下腳步，冰冷的藥瓶涼了他的手，喚醒他一點對人情世故的感知。

燈否弦一聽就來勁了，以為是什麼獨門線索，立馬追問：“什麼？”他眼都亮了，語氣十分激動。

應南楓極其認真地對他說：“掌門師尊和上蘭長老都有病。”

燈否弦：……

要不你看看我，我有病麼。

“是真的，之前我隻覺得那個掌門師尊腦子有病。”應南楓渾然不覺燈否弦眼底瞬間暗淡的光和無語的神情——察覺了也不管，和他說道，“現下看來，虎父無犬子，那個上蘭長老也是個瘋的。”

“……虎父無犬子是這麼用的麼。”

“意思差不多，念着順口。”應南楓肯定般地點點頭，藥瓶放在衣襟裡，對燈否弦揮揮手，“我認為浮雲今日不會從暗房裡出來了，你要是不信我就繼續蹲着，我沒你這麼耐心。”

光聽燈否弦能在界域裡待上一個月就夠累的了，應南楓執着于找回自己的記憶，不想多費時間在界域裡耗。現下還要他在這蹲着抓一個弟子，還不如明日等着弟子自己來找他。

比起知道浮雲是鬼上身，他更好奇的是——

消失近一個月的無蹤玉，怎麼會在浮雲身上。

和上蘭長老聊天的人會是浮雲嗎。

浮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