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南楓淺抿着唇。
是自己的好奇心太重了。他心道。
他們和崔就淵之前并未見過,崔就淵卻看出他對一些東西不知情。此人察言觀色的能力未免太強。
這棟樓房有三層,他們才到第一層。
應南楓随意掃過,白玉花瓶端正立于櫃台,青瓷鸾鳥展翅牆角,雲紋卷霧,中央一台水池,錦鯉越水,蓮花青苔。
屏風後處,視野更加寬闊。那是個庭院,老樹彎枝,假山錯落隐于草花間。
崔就淵将兩人帶入方亭中,跪坐撚茶。
這茶就不需要手動加熱了,他打一響指,廳中突然飛出片雲,乖乖蹲在茶壺下,不消半會,茶就熱了。
雲霎時分為三片,分别為他們倒好了茶,就化成了水霧。
應南楓瞥見不遠處的春筍,又見近端挂檐楓葉,評價道:“你這四季不分。”
崔就淵先行抿了口茶,道:“休息室裡并沒有時間概念,将此處裝扮成這般,不過我喜歡罷了。”
燈否弦沒那麼多閑心,他直接問道:“你怎會知曉我姓名,還知道我也是玩家?還有,休息室裡的東西可都價值不菲,你還是個隐藏玩家。你究竟是誰?!”
他一拍桌,不僅茶水被擊得左搖右晃,就連枝頭挂着的楓葉也感受到氣流湧動,不堪重負地垂落到崔就淵的肩頭。
“我是隐藏玩家啊。”崔就淵兩指夾過肩頭的楓葉,搓撚兩回,向上一扔,楓葉便回歸原位,依舊烈焰似火。他道,“附身的NPC是個高階位的,我擁有NPC的記憶,知道門下弟子的姓名很正常。至于你是玩家這事,其實很容易看出來。”
他擡手一揮,空中便出現一個和系統類似的白闆。緊接着,白闆上憑空多出幾行字。
“你,應南楓,浮雲那日晚膳都未在場。”崔就淵道,“我早知上蘭長老會在飯裡下毒,應南楓給上蘭長老打追蹤符時我便猜到他會摸牆角。至于你,隔日早晨是從大殿出來的,而浮雲前日失蹤估計是去看被我燒毀的屍體,他去那隻能通過大殿内藏寶閣的暗道。之後你又和應南楓挨得近,我不知道才奇怪。”
仿佛是有問必答,崔就淵又說:“休息室,隐藏玩家,我是誰。這三個問題可以算一個,我同樣是玩家,隻不過通過的界域比你們多而已,之後的任務更加深層。而這小别墅就是我用獎勵積下的産業罷了。”
他适時地将話題抛給應南楓,十指交叉作勢撐着下巴,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明的情緒:“在界域裡你對我說的話有些奇怪,我瞧着,你是失憶了?”
應南楓的指腹滑過紫砂杯粗糙的杯沿,他對上崔就淵的視線。
界域裡才說過幾句話啊,這就知道了。
“我們不熟吧。”應南楓說着,低頭看起自己綁在手腕上的發帶。
他生得一副乖巧臉,身上卻總藏些清冷底色。站在那就是個仙人做派,坐在這就是儀态端方。說他是個散修着實有些委屈他了,就憑他這樣貌和氣質,路過何人不說這是哪個名門正派出來的獨苗苗。
可也無人知曉,他雖儀表堂堂,卻行過盜竊之勾當;他雖玉樹臨風,那嘴卻是拱火的好料子。
應南楓繼續說道:“我腦子如何用不着你關心。那日情緒激動,沖你吼了幾句,想你是惱了,那我隻好現下補一句抱歉,望你見諒。”
說的是道歉的話,可總給人一種不接受就要你好命的感覺。也不知道哪來的優越感。
崔就淵卻像是盆清涼的水,在那火還未成形時便已将它撲滅。他像是察覺不到話裡的差異,甚至還認真地回複:“沒有關系,打探你隐私是我唐突,你有拒絕的權利。”
燈否弦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茶。
應南楓聽到這話,不免怔住。
他知道自己這話很不讨喜,任誰關心他人結果吃了個閉門羹,心情都不會說好。更何況他這句話是向着吵架去的。
結果崔就淵還給他抱歉?
是崔就淵涵養太好了,還是他以前接觸的人氣量太小了?
“你平白無故告訴我們這麼多信息,總不會是善心大發。”應南楓說道,“我并不想欠你人情,你若想知道我的回答,我也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我就是失憶了。就算以往我們有什麼恩怨,我也一無所知。”
界域中蕭晚伽說得那些話,可不止是在畫像上見一面那麼表層。
燈否弦疑惑地“哈”了一聲。
崔就淵看了燈否弦一眼,擡手一揮。
不知為何,庭院内竟掀起一陣風。那風席卷過燈否弦,逼得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又将他手中的佛珠扯斷。
下一刻,燈否弦消失了。
應南楓垂下眼眸。
自己手腕上那條發帶卻是安安穩穩地纏在他手中,不受風動。
“你看出來了。”像是毒信子再無束縛,崔就淵富含侵略性的眼掃過應南楓每一根發絲,道,“我對你的興趣更大,不過接下來的内容燈否弦不需要知道。放心,佛珠斷了後他會被遣送回去,不會有大礙。等他下回想來時,接上線就行。”
應南楓心下松了口氣,卻說道:“你就不怕我把這發帶扯下來,也被遣送回去?”
“你不會。”崔就淵答,“因為你也想從我這得到消息。”
聞言,應南楓笑了聲。
他拿茶杯的手往旁邊一倒。茶水濺出,砰地一聲,杯子歸回原位。
“談這個,茶就差點意思了。”他道。
崔就淵當即了然,響指一打,桌上的茶杯已被調換至酒杯。
雲幻化成酒壺,清澈的酒水自半空傾注。
他将手朝前一伸。
“那就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