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四月，天氣瞬息萬變。

上午還在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下午就熱的恨不得穿上皇帝的新衣。

曬得暖洋洋的球場上，林木擦擦頭上的汗，擡頭望了望太陽。雖說今天的溫度和濕度都十分适合戶外運動，可在毫無遮擋的籃球場上人擠人的跑上半天，還是覺得熱的不行。

林木站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貌似漫不經心的朝遠處看了一眼。

“那雙熒光黃，是石濤在官網上蹲了大半年，才買到的限量款球鞋。”何海端着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保溫杯，慢條斯理的喝口可樂。

江溪眨眨眼，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朝何海身後看了看，他到底是從那裡拿出的杯子，剛才不還兩手空空。

話說......江溪有些無語的看着何海沉浸且享受的表情，要不是他确定以及肯定的聽見保溫杯打開時有發出“滋——”的一聲，再加上從那裡飄來的甜滋滋的味道，還以為何老師是在喝什麼禦前十八棵或者武夷山母樹大紅袍。

那種仿佛下一秒就能飛升的沉醉，真的隻是一杯可樂就能喝出來的嗎？還有，這味道怕不是食堂賣的糖漿勾兌的兩元一杯的那種吧。

江溪不太确定的想。

雖說沒喝過，但氣泡星人祁遠不想去擠小超市時就會去買那家的可樂，他對這味道還算熟悉。

“這是......您在食堂買的可樂？”江溪試探着問道。

何海點點頭，哈哈一笑：“我有時會莫名的想喝這種糖漿加多了的甜膩味道，我家阿果還說我以後肯定要得糖尿病。”

“阿果？”

“女朋友。”何海笑得眉眼彎彎。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江溪卻從老師的笑容裡看出幾分羞澀和滿滿的幸福。

真好！

江溪在心底感歎。

随後不知為何想到了一個月前在校園論壇上大爆的帖子：《絕密！三中你最想嫁的男人大比！》。

他記得那時，祁遠他們還興緻勃勃的為林木投出寶貴的一票。

啊~何老師好像是以106票的優異成績進入前十。

“您還是多注意一點吧，我覺得在糖尿病之前，您可能會先中年發福。”江溪口吐人言。

“......”何海笑不出來了，他嘴角抽搐，艱難的從齒縫間磨出句“謝謝”。

“......不客氣。”江溪後背一涼。

算是接受了寶貝學生這句很不走心的道歉，何海深吸口氣，調整好表情，問：“少年，你有何困惑？”

“......”江溪不知道該怎麼說，剛才也就是情到濃時一時沖動。

他咽了口唾沫，嘗試着開口：“我，......我覺得林木很厲害，我好像有些失去信心了。”

......

他終究沒有說真話，随便找個理由準備糊弄過去。

這也沒辦法，一直以來，為了不讓江柏擔心，江溪都是獨自一人消化所有問題。

江柏身上已經扛了太多的事，生意失敗、婚姻破裂、養育兒子......這個人人稱贊的好好先生，隻是維持體面的生活、償還巨額債務就已經拼勁全力，連傷心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他又怎麼能再給江柏添麻煩。

即便這兩年父子倆的生活終于安穩下來，江溪也甚少去和江柏說自己的事。

或許，他已經沒辦法向人表露心聲。

“......”何海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或者，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些人真是屬引力的，就算自己無事發生，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影響别人。

石濤是這樣、林木也是這樣......江溪也是這樣。

不知是過去一分鐘還是半個小時，何海率先打破沉默，沒頭沒尾道：“我是在升上高中後知道石濤的，那時他剛以市前五的成績考上E大。當時學校的老師們一提起石濤，都是副又愛又恨的表情。”

“愛他聰明的腦袋，恨他整天調皮搗蛋幹擾同學。”

“......可能和現在的林木有點像吧。”

“那時我的老師就說，千萬不要和那種人比，雖然你們都是以人類的姿态活着，可大概和他們就不是同一物種。”

“這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存在的。”

何海說話時的表情淡淡的，卻讓人覺得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大概就是你在汗流浃背的搓洗床單時，卻看到旁邊有人在用全自動洗衣機的那種狀态吧。

“每次聽到這話，我就在想象石濤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說不定像哪吒那樣長着三個腦子，又或者像小說裡寫的那樣，是個無所不能的天才少年。”說到這兒，何海忍不住笑笑：“然後，等我進入E大認識石濤後，濾鏡碎了一地。”

“......”江溪。

何海清清嗓子，接着說：“别看石濤現在挺不正經的，這還是收斂後的成果，以前的他真的是除了聰明一無是處，是個喝熱水都能炸了飲水機的人才。”

“當然......”何海忍不住又摸出保溫杯喝口可樂，補充道：“林木肯定要比他好點，聽說他還會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