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莫不是把人诓來的?”林木沒骨頭似的靠在江溪身上,朝宋白擡了擡眼皮。
他們親愛的周辰同學,小臉煞白,渾身僵硬的釘在餐廳門口一動不動,抱着熱水拼命做深呼吸。
正幫着周辰拍背順氣的宋白,此時無辜擡眼:“他說可以的。”
來之前,他可再三強調過旋轉餐廳的價格,生怕周辰應激。
“我沒事。”周辰抵住喉結,不斷用力,直到一股惡心勁翻上來後才松手,然後蹲在門口的綠植前大口呼吸。
“......”
“......”這樣更讓人害怕好麼。
待衆人坐定已經是20分鐘後,期間宋白勸退若幹正義之士的報警電話,要不是周辰意識清醒、語言有序,就他那通紅的眼眶和蒼白的小臉,實在算不上什麼說服力。
可太像被強迫的了。
旋轉餐廳就是高級。
作為C市高度前三建築物的頂層,它的夜景幾乎囊括大半市區,以大橋坡為界限,劃出兩段時光,一半燈火通明、霓虹閃爍,一半月明風清,街燈甯靜。
“诶,不暈啊。”祁遠坐在窗邊,興緻勃勃的向下望。
“這是餐廳,把人轉暈還怎麼吃飯。”宋白無語。
已緩過神,但小臉還有些發白的周辰邪惡笑笑:“不一定,轉吐了還能再吃一頓。”
“......”
“......”一向最熱愛美食的江溪難得失去胃口,剛遞到嘴邊的牛肉突然間喪失美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見衆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來,用不爽又震驚的目光掃視他時,周辰絲毫不虛,嘿嘿一笑,殷勤的為小夥伴們夾菜讨饒。
吃完一頓鬧哄且優雅的中西結合創新菜,幾人打算在街上散散步再回家。
行至半道,這個腳就不受控制的走向美食街。于是沒過多久,小夥子們便人手一袋小吃,熱火朝天的交換品嘗。
“周辰。”
突然,一道略帶畏縮的女聲打斷衆人。
周辰先是條件反射的一顫,然後才緩緩擡起頭,神色看不出什麼異常,眼底一片漆黑。
衆人腳步不停,默契的快走兩步,不甚明顯的把周辰護在中間,然後齊刷刷的掏出手機各玩各的,在昏暗的小路上格外顯眼。
“......”周辰嘴角一抽。
這還不如别看,太刻意了吧。
王窈看着裝傻充愣、堅決不避讓的幾個孩子,幾番猶豫,嘴張了又合,卻不敢出聲催促。
“您有事嗎?”周辰率先打破沉默,他沒再擺出王女士喜愛的溫潤模樣,而是平靜的看向她。
“......吃垃圾食品不健康。”
快兩個月沒見兒子,這其實不算罕見。
和周宇離婚後,她便強撐着一口氣想要獨自贍養兒子,所以整日整日不着家的賺錢。即便偶爾回來,十次裡有九次,母子倆都見不上面。
那時她滿懷愧疚,覺得是他們夫妻倆沒日沒夜的吵架影響周辰學習,于是無論再忙也時刻盯緊周辰,對他越來越嚴厲。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兒子離她越來越遠。于是她又慌張的、拼命的綁住周辰,死死拽住繩子不松手,就怕剩她一個孤苦伶仃。
那她辛辛苦苦一輩子,就徹底沒了意義。
周辰離家出走後,有一次打掃衛生,她竟然在家裡翻到十幾把剪刀。環視幾圈,她才恍然,房間裡時不時出現的血迹,箱子裡莫名減少的繩子,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可周辰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是媽媽呀,天底下有哪一個母親,會真心想傷害自己的兒子。
于是她拉下臉皮,去求一個小輩,試圖挽回兒子。
可除了模糊的身影,她什麼都看不見。
今天撞上周辰純屬意外,想說的話有很多,可遞到嘴邊,卻又變成習慣性的教訓。
話一出口,幾人動作微不可察的一滞,隻有周辰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淡定收起炸串。隻是,當視線不經意間落到王窈頸部時,還是不甚明顯的劃過一絲失望。
王窈難得敏銳,雖不知緣由,卻慌張的試圖挽回什麼:“不是,我......”
“小辰,我以後不綁你了。”
“......”熟悉的煩躁冒出頭來,藏在身後的手死死摳住指節,企圖用疼痛保持淡定,卻被不知誰的手給打掉。
顧不上找犯人,周辰長出口氣,下意識挂上溫潤的笑意,黑漆漆的眼裡蒙上柔光。
不知不覺間,溫柔成為新的習慣,大概比冷淡更好用一點,就連王女士的臉色都跟着緩和。
“我高三了。”
“你說過,現在沒什麼比它更重要。”
“也就半年多。”
“放心,我不會用成績開玩笑。”
“......”
“......”
沉默的人有很多,但總有人控制不住的瞥向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