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在呢，”葉氏忙亂地回了一句，終于回過神來，“太陽有些大，曬得人頭暈。”

李雲芳一邊踢腿一邊點頭：“就是就是，可曬了。芳姐兒臉上有點疼。”話音一落，葉氏立刻就沒了剛才的愣神，一用手摸了摸李雲芳的臉，一邊嗔怪她怎麼不早說，一邊急急地回去準備打井水給李雲芳敷臉。

一家人正在廚房的那個小院裡給李雲芳敷臉的時候，忽然聽得腳步聲響，有人到了廚房這邊來。

幾個婆子并幾個丫鬟，個個看上去都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的。

當先一個丫鬟穿着蔥綠色的裙子，頭上一隻蝴蝶簪，耳朵上綠松石的墜子搖搖晃晃，走過來的時候姿态比其他人都動人些。

她眼光一掃，清脆道：“你們可是葉氏一家子？快些來，老夫人喚你們去見。”

葉氏被吓了一跳，手裡的毛巾差點落下來，被李雲錦一把接住。她有些擔憂地問：“老夫人要見我們？”

那丫鬟抿嘴輕笑：“不必緊張，老夫人最是慈和不過。今兒不過是将伺候小少爺的人都見一見而已。”

葉氏聞言方才放下心來，跟着那丫鬟一同過去。她們身後，那幾個過來的婆子丫鬟已經開始收拾廚房，熱熱鬧鬧地準備起了餐食，之前那個婆子和小丫頭被指使得團團轉。

李雲錦回頭一看，心中一突。

若是日後要過這樣的日子，被幾個婆子指使着忙忙碌碌的困在廚房裡打轉……

她甯願回家去。

一路胡思亂想到了地方，短短時間，屋子裡已經大變樣。

地上有了壇子，椅子上擺上了引枕，牆上多了不知道什麼人的畫，進門的地方多出四扇鑲金琉璃屏。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鬟打着扇子端着盆子，屋子裡香風四溢。

葉氏帶着兩個女兒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不敢擡頭去看。

李雲錦隻聽一個聲音溫和地說：“這就是竈上的人？你也太不惜人力了，十多個人，光憑她們三個怎麼應付得來，還有小孩子呢。”

葉流空分辨了幾句，将話題轉移到李雲錦身上來，隻說她手藝好，讓她伺候老太太用飯。

老太太也不曾答應，隻是叫李雲錦上前，溫聲道：“你今年多大了？”

李雲錦半低着頭，隻看得到老太太的鞋子上縫着一串珍珠，看上去珠光寶氣的。她一邊在心裡想有錢人家和普通人家果然是兩個世界，一邊恭敬答道：“回老夫人，十二歲了。”

“可曾識字？”

怎麼忽然問這個？李雲錦好奇，總不可能在他家伺候的小丫鬟也要識字吧？

一邊想一邊為自己的想法在心中暗笑，她臉上卻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回老夫人，跟着爹學過幾個字。”

老夫人的聲音中頓時透露出滿意來：“不錯，不錯。這識字可是好事。”

說完，老夫人又叫了李雲芳上前，問了幾句。平日裡跳脫的李雲芳居然也乖乖地一一回答，同樣得了老夫人一句不錯的誇獎。

等兩個小的退下，老夫人看着葉氏，感慨道：“你可是葉氏？”

葉氏慌亂地應了，聽到老夫人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倒是把她們養得很好。你一個婦道人家，沒有家裡頭幫扶，日子本就過得不容易，能把她們照顧得這麼好，真是個好孩子。”

她的語調太過溫柔，葉氏聽得眼睛發酸，低聲謝了老夫人稱贊，又聽老夫人問：“兩個孩子身上的衣裳是你做的嗎？這繡活真不錯，這針法倒是不常見。可是你以前學過的？”

葉氏略顯茫然：“我幼年時曾摔倒了頭，前塵往事盡數不記得了。許是學過的吧？”

老太太頓了頓，方才道：“可憐孩子。”

說完，她轉頭去批評葉流空：“這樣的人你放在廚房裡，實在是浪費了。孩子，你若是願意，到我身邊來陪我打發時間，如何？”

葉氏下意識脫口而出：“我們不賣身，不為奴。

她說完，自己都愣了愣。

老夫人的目光更顯溫和了：“那是自然，就當個親戚，走動走動就好。”

李雲錦頓時覺得，這老太太似乎有點兒太過溫柔了。這樣的富貴人家，怎麼會說和自家這樣的人當親戚走動！

葉氏也顯而易見地慌亂，可不知道怎地，擡頭看了老太太一眼，對上對方的目光，想要說出口的拒絕在舌尖變成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