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笑得誇張,眼角笑紋堆疊,口中贊道:“錦姐兒手藝果然精湛,這餅香得緊!”
隻是稍頓,其中一人又帶着幾分挑剔口吻,挑眉道:“不過,細品起來略有些膩了。”
李雲錦聞言莞爾,吩咐那兩個幫忙的小丫鬟:“你們且嘗嘗。”
兩個丫鬟中,端盤子的那個還在看兩個婆子的表情,燒火的那個已經從竈間出來,一伸手就撿起一個邊角,一口塞了進去。
她鼓起腮幫子嚼了幾口,雙眼都瞪大了,盯着李雲錦連連點頭,好似嘗到了什麼格外好吃的東西。
見她這般表現,婆子中一人不忍看地轉過頭去,另一人對之前那丫鬟點點頭,後者才又伸了手也撿一個邊角塞進嘴裡。
見她的表情也變了變,前面一個丫鬟就說:“是不是很好吃?”說完,可憐巴巴地看着盤子裡擺的整整齊齊的卷餅,終于是沒再說吃兩個。
李雲錦被逗笑,從旁端出一壺茶,推至那兩個婆子面前:“嘗嘗這個,解膩正好。”
略年輕些的婆子端起茶壺倒了一杯出來,清洌洌的不見半點兒渾濁,聞起來有些蜜的香甜。輕抿一口,一股酸甜滋味,令人胃口大開。
正想說點什麼,就聽李雲錦道:“早間飲蜜可以清腸胃,酸藤子也可開胃,希望能讓老夫人多吃兩口。”
那婆子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表情都變得生動了。片刻之後,她臉上露出笑容,滿面春風地沖李雲錦豎起大拇指:“錦姐兒果然巧思了得!往後您有什麼活兒,隻管招呼我們,我們一定不打折扣。咱們一起伺候老夫人,讓她老人家舒舒服服地用些飯食。”
這邊,葉老夫人在屋内略顯焦慮地張望。窗外光線漸亮,她眉頭緊蹙,這大熱天的,錦姐兒在廚房待那麼久,這身子骨也不知道撐不撐得住。清遠錯得厲害,自己也不該就這麼應承下來,讓小姑娘受苦。
正在思拊,丫鬟掀開簾子,脆生生道:“老夫人,清遠少爺來了。”老夫人瞬間直起身闆,闆着臉瞪着那邊,等着葉流空進來。
葉流空跨進屋,一頭霧水地被老夫人抓住:“你成日在外頭瘋跑,也不知道心疼人!”
葉流空人都懵了。
“祖母,您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我咋不會心疼人啦?”
“錦姐兒才多大年紀,你讓她來管我一日三餐,從早到晚都不得閑,這小姑娘家家的……”
葉流空更委屈了,梗着脖子嚷嚷:“祖母诶,您這話說得……我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讓祖母在東海縣這鄉下地方吃好、住好,舒坦過日子嘛!”
說着聲音漸低,咕哝道:“東海縣是窮鄉僻壤,啥都缺,可不就是缺了人心疼。我最沒人心疼。”
老夫人眉眼一彎,又闆起臉:“錦姐兒畢竟是小姑娘,你也該上些心。”
葉流空當下陪着笑臉:“我這不是為您想着想嘛,您就别念叨了。要是您願意,我這就去跟她說。”
一轉念,他小聲問:“祖母,有準信兒沒?如今她們娘仨留在這裡,若是什麼事情都不做,就怕外人說嘴。”
老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溫和:“八九不離十,隻是如今……還想不起來,得派人去打聽打聽過往的經曆,看看對得上。至于外人說嘴,如今都是自己人,哪來的外人說。”她嘴上說着,眼底滿是慈愛。
“錦姐兒是個聰慧的,我也是怕她多想。她如今有本事得很,要是想走,我覺得她娘也會聽她的。”葉流空輕聲咕哝。
老夫人聽得一愣,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就當我與她娘格外投契,留在身邊當個說笑的人吧。”
她忽而顯出倦意來,惹得葉流空在身邊連連賠不是。聽到外面說一句“廚房裡送來朝食了”,他才終于松一口氣。
簾子掀開,丫鬟們提着四個雕花食盒魚貫而入,腳步情況輕盈得似乎聽不到。
李雲錦跟在她們身後,一眼就看見葉流空正對着她擠眉弄眼,不由莞爾。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見她額上沁出汗珠,發絲也略顯淩亂,心中一軟。
輕輕歎了口氣,老夫人招手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拿條帕子來。”
丫鬟應聲而去,老夫人接過帕子,站起來走到李雲錦身邊,拿着帕子沾了沾她額頭的汗珠。
不光是屋子裡的丫鬟婆子,李雲錦也大吃一驚,下意識想要倒退,身體搖晃了一下,好歹穩住了。
她連忙低下頭,聲音微顫:“老夫人,這……這怎麼使得?”心底卻在想,這老夫人到底怎麼回事,對自己一家也太過親熱了些。
她并不覺得惶恐,隻覺得頭皮發麻,但莫名地,又有種老夫人其實并沒有惡意的感覺。
呸呸呸,她在心底連啐幾下,自己什麼人物,難道還指望人家當真看得起自己不成?
葉流空站在一旁,嘴角含笑,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見氣氛有些凝重,他輕咳一聲,笑道:“祖母,錦姐兒送來的東西香得很,我聞着都饞了。不知今日可否讓我也在這兒蹭個早飯?”
老夫人聞言,故作生氣,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一大早就來我這兒蹭吃蹭喝,真是惹人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