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請過大夫了?”
王嬸子搖頭,歎了口氣:“請過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沒法子,隻能開些藥讓他好受些。”說着,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下去,旋即又振奮了一點:“如今你送了酒過來,好歹能讓他松快些。”
李雲錦心中一沉,手指緊縮起來。若是王叔等不到安思言回來,那自己又要到哪裡去找第二個銀礦上工作的人。
那一瞬間,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冷血得有些過分。明明是生死大事,可自己看到了,卻隻想着自己能得到什麼,如果自己失去了,又能從什麼地方補償。
閉了閉眼,她按下自己的心緒,耳邊聽到王嬸子對王思齊說:“去拿個碗來,給你爹倒碗酒。”
一直以來默不作聲的王思齊皺了皺眉,不滿道:“喝酒又不能治病,反而破壞身子。娘何必讓爹多受罪?”
王嬸子瞪了他一眼,聲音裡帶着幾分哽咽:“大夫都說沒救了,難道還要讓你爹一直這麼疼下去?不如讓他輕松些,就算是走,也要吃飽喝足了,笑着走。”
王叔艱難地擡起手,聲音沙啞:“我……我想……喝。”
一片混沌的大腦隐約記得,之前喝酒時身體似乎輕松了許多。若不是後來去礦上做事,也許他的情況或許已經好轉了。因着這一遭,他總覺得,這酒對他有用。
王思齊抿了抿嘴,臉上寫滿了不情願,但還是轉身去拿了碗來。他将碗遞過去,王嬸子舉着酒壇,倒了一碗酒,小心翼翼地送到王叔嘴邊。
幾乎不能動彈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張開嘴,鲸吞一般将送到嘴邊的酒液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酒液順着喉嚨滑下,帶起一股灼熱的暖流,瞬間席卷全身。
王思齊震驚地發現,喝了酒之後,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幾分,仿佛壓在身上的重擔被卸下了一截。
王叔喝完酒,眉目舒展許多,聲音也比方才連貫了些:“錦姐兒,多謝你送了酒過來。”他喘了口氣,又道,“這酒……當真有用。”
王嬸子見狀,忙抹了抹淚,拉着李雲錦的手連聲道謝:“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帶了酒來,你王叔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李雲錦微微一笑,溫柔道:“王叔能好起來,我也高興。”她轉頭看向王叔,安慰說:“您放寬心,我這酒都能讓您舒坦一截,想來隻是之前請的大夫水平不夠,找個好大夫,将來一定能好起來的。”
王叔勉強笑笑,點點頭,又皺眉道:“躺久了,身上黏膩得很,想擦擦身子。”
還在旁邊暈暈乎乎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實的王思齊聞言,立刻道:“爹,我幫您擦。”他說完,便去端水盆。
既然這邊要擦身子,王嬸子與李雲錦就一同出了房間,到了院子裡站定。
王嬸子拉着她的手,低聲道:“錦姐兒,謝謝你,也替我謝謝你娘。若不是你們……如今你王叔還不知道在怎麼受罪。嬸子知道你幫了我們家許多,隻是如今手頭緊,那酒的價錢一時還拿不出來,等日後寬裕了,定然連本帶利還給你。”
李雲錦擺擺手,語氣輕松:“街坊鄰居的,不必說這些。”她頓了頓,轉移話題道,“對了,怎麼沒見您家老三?”
王嬸子也知道她是不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怕自己難堪,于是也順從地歎了口氣,答道:“老三跟着我爹在鄉下。我爹年輕的時候曾經讀過幾年書,雖說沒有功名在身,但也能教人認幾個字,總比在這兒強。”
李雲錦好奇:“那二牛哥……”
“老二實在不開竅,跟着我爹兩年,隻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反倒将人氣得夠嗆,我可不敢将人再留在那邊了。他天資不行,如今也隻能做些苦力活。這些時日他爹上不了工,也是老二在外頭做工,才能撐起家裡一應開銷。”
她說着,臉上又露出幾分欣慰:“不過思齊,先生總誇他是讀書的料,日後興許能撐起這個家。”
李雲錦點頭附和:“王大哥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樣子,将來定有出息。”
王嬸子笑了笑,正要再說,在這邊也不好玩待得有些無聊的李雲芳咕哝:“姐,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護衛也在一旁提醒:“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
李雲錦聞言,便向王嬸子告辭。王嬸子一路送她到門口,再三道謝:“雲錦,今日真是多謝你了。”
李雲錦回到家時,正巧看見葉流空與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人站在門口。那人眉眼輕佻,目光在李雲錦身上掃過,頓時嘻嘻地笑,轉向葉流空,勾肩搭背地問:“那位可是你家的?”
葉流空神色微僵,心中暗道怎麼就被他碰上了可真是倒黴,含糊地說:“有些關系。”
那人嬉皮笑臉地笑了笑,沒再多說,随意地擺擺手:“葉兄明兒見。”
葉流空目送他走遠,這才松了口氣,轉身進門後,臉色卻沉了下來,特意去找了李雲錦和李雲芳,不容置疑地嚴肅道:“以後出門,務必帶上護衛,别一個人到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