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空吃了一頓心情複雜的早飯。
高興于祖母終于肯吃東西,失落于祖母終于還是說了讓李雲錦顧惜自己的身體,不要負責一日三餐了。
“我年紀也大了,能吃多少,你若是有空給我做些零嘴兒就好,一日三餐的,也太累了。”
李雲錦心情複雜,老太太實在是太過和藹,和藹得幾乎要讓她以為,她是真心實意在為自己考慮了。
可是,世界上哪兒來那麼多無緣無故的好意呢?
葉氏卻不這麼覺得,她似乎對老夫人有種異乎尋常的信任,聽李雲錦嘀咕兩句,就闆起臉來訓了她一頓,說她不該這麼想老夫人。
“老夫人心地仁善,看我們母女可憐,待我們好一些怎麼就成了你嘴裡的居心叵測?”
說着說着,她又開始哭:“是我沒用,讓你要操心過日子的事,将你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李雲芳悄悄地往門口跑,中途和李雲錦的視線對上,俏皮地對她做個愁眉苦臉的表情,顯然也是有些受不住葉氏的眼淚了。
李雲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抓着李雲芳說一聲自己要去王家給王叔王嬸送東西,一溜煙地跑了。等出了門,才放了她自己去玩:“主宅和花園子裡就不要去了,如今老夫人來了,人也多些,規矩也重些,說不好什麼時候就做錯了什麼。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玩。”
李雲芳抱着她的腰撒嬌:“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沒見王嬸子和二牛哥了。”
思索了片刻,李雲錦還是答應了。
如今這宅子越來越像傳言中的深宅大院,李雲芳在這裡估計也悶得慌,能出去玩一玩,也是好的。
不過,因為帶着李雲芳的緣故,她去相熟的護衛那裡喊了一聲,叫了個如今正換休的護衛來和自己一同去。
一路溜溜達達到了地方,時間已經不早,太陽已經西落,天邊有一層淡淡的橘紅。
李雲芳一溜煙地進了自家的門裡去找自己的玩具,李雲錦站在王家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一個陌生人打開了大門,十七八歲的少年,眉目清秀,身形卻格外高大,一襲青衫洗得發白,站在那裡仿佛一個門闆:“你找誰?”
李雲錦幾乎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
就在此時,屋裡傳來了王嬸子的聲音:“是誰呀?”她頓時松一口氣,揚聲道:“嬸子,是我,錦姐兒。”
話音剛落,王嬸子已經快步走了出來:“思齊,讓讓路。錦姐兒别怕,這是我家老大,王思齊,前幾天剛從學裡回來。”
李雲錦對王思齊點點頭,後者讓開路,王嬸子過來拉住了李雲錦的胳膊:“錦姐兒你可算是來了。”
“王大哥的名字和二哥比起來……”
王嬸子有些焦慮,聽到她的話簡單地說:“是學裡頭先生取的,說是什麼有志向,齊家治國的意思。錦姐兒今兒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王思齊在兩人背後挑眉,沒想到自家母親對面前這個小丫頭如此小心翼翼,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
不過是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容色倒是不錯,但那雙眼睛有些太過銳利,就算是笑着的時候,看上去也并不怎麼溫柔。
李雲錦并不知道王思齊在想什麼。她拍了拍王嬸子的手,讓她放開自己後,才柔聲說:“嬸子别急,我問過娘了,娘說既然你這邊急着要,那就先給嬸子用。我新釀的酒再給她喝就好。”
王嬸子的眼神瞬間從愁苦轉換成驚喜,仿若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正要說什麼,跟着姐妹兩人過來的護衛一手提着酒,一手牽着李雲芳進來了。她頓時幾步跨過去,幾乎是搶過酒壇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一聲招呼都沒打,急急地往屋裡走。
李雲錦也跟過去,她也想看看,王叔的情況如何。如果不是太好,那就要早些讓安思言過來了。
屋子裡的情況讓人揪心。之前見過的王叔是個身形高大聲音洪亮的男人,可躺在那裡的人面色萎黃,毫無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空中,卻沒有聚焦,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已經消失。有人進門的動靜也沒能讓他稍微轉一下頭,反而令他露出忍痛的表情,
許是進門的時候被吵到了,方才還滿目空茫的人如今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緊緊攥住被角,指節泛白,仿佛在極力忍耐着什麼。李雲錦聽到他的喉嚨裡間或發出破碎的呻吟,卻又被他硬生生壓回去。
李雲錦見狀不由一驚,快步走到床前問:“王叔這是怎麼了?”
王嬸子抹了抹眼角,聲音哽咽:“你王叔這些日子越發不好了,整夜整夜睡不着,疼得厲害。”
說着,她又擡手擦了擦淚,“連口安穩飯都吃不下,眼看着人就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