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把那個機器人帶出來之後,李雲錦就一直覺得自己有些頭疼。
眼見此時似乎潛入莊子裡的人已經被捉住,她也就略微放松了些。
剛一松弛,整個人就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她下意識伸手想扶住什麼,卻抓了個空。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隻蜜蜂在腦中飛舞。
“小姐!”春桃的尖叫聲劃破夜空。
她身邊的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有人喊着快去請大夫,有人慌得丢了東西跑過來,火把映出的陰影在牆上扭動,不少人露出驚恐的表情。
來不及多想,周嬷嬷一個箭步上前:“都别慌!春桃,把小姐扶進去,青穗,去地窖告訴太太和你娘,就說小姐累着了,其他人各回各位。”
瘦高個心中一喜,這可是個絕佳的機會。
他假裝慌亂中失去了方向感,在人群中亂擠,眼看就要接近地方。突然,後頸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夜風讓瘦高個漸漸恢複意識。
他發現自己好像躺在草叢裡。
遠處人聲喧嚷混着狗吠,遠遠地随風飄來,聽不分明。
試着起身,才發現自己手和腳都被捆着,人動彈不得。
更要命的是,面前蹲着個人影。
“醒了?”那人的語調很奇怪,有點像外地人學說本地話一般,聽起來微妙的不正宗。
但下一句,剛才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風一樣地消失了:“誰派你來的?”
“好漢饒命!我、我身上有銀子,都給你!”
他驚叫着,心裡卻在想,隻要對方給自己松綁,先給他一刀再說。
那人面無表情:“誰派你來的?”
“沒、沒人派我來啊!我就是個路過的莊戶……”
“說謊。”那人突然湊近,“你腰間藏了匕首。”
瘦高個咽了口唾沫:“好漢明鑒!我這是防身用的……”
“為什麼挑今夜,為什麼盯着李家小姐?”
“我不知道什麼李家小姐……”
“你在人群裡移動的軌迹有明确目标性。”
一句話讓瘦高個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已經被看穿了。
正要輸人不輸陣地叫罵兩句,好歹讓對方知道自己背後也是有人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發的。那人卻突然換了話題,“京城離這裡多遠?”
瘦高個一愣,有點反應不過來,迷迷糊糊地就回答了。
“騎馬大概小半天……”
“最近的駐軍在哪裡?”
“那當然是京城裡。”
“當朝皇帝年号是什麼?”
“永昌……”
瘦高個越答越害怕,這人的問題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有些明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有些卻刁鑽得他也說不上來。
偏偏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是不是正确的,隻是捏着他的手臂,一個接一個地問。
若是沒有回答,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什麼,讓他全身地疼,仿佛同一時間全身上下都在被打。
他疼得渾身抽搐,像條離水的魚一樣在地上扭動。
“好漢,您到底想知道什麼?我都願意說啊,求您了,别這麼折磨了。”
“你們有多少同夥?”那人仿佛沒聽到,語調都沒變過。
“就我一個……”
“說謊。圍牆外還有三個人。”
瘦高個脫口而出:“不是我們的人。”
既然已經說了,他幹脆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隻求得個痛快:“我說,我都說!是京城來的買賣。”
“詳細點。”
明明沒有用力,瘦高個卻覺得渾身上下似乎有火在燒,整個人都不好了。
“有……有人出三千兩……要綁李家小姐。”
“好漢……給個痛快吧……”
那人突然将手從他身上拿開:“為什麼選今夜?”
“趁……趁莊上壯丁被調走……那人說……說今夜必亂……”
“還有什麼?”
“真……真不知道了……”瘦高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那雇主……我也沒見過,都……都是中間人……”
“中間人呢?”
“同天客棧……少了一指……瘦子。”
說完他開始劇烈地喘息,沒過多久,頭一歪倒在了地上。
審問他的人立刻往後退一步,離開了這個開始散發臭味的人。
“人類在死前會控制不住括約肌,所以對方出現排便現象是正常的。”
機器人——現在他還沒有名字——自言自語着,低頭再看一眼躺着的瘦高個,皺皺眉走了。
他現在的任務是保護主人。
此時的李雲錦正被困在記憶的漩渦裡。
頭仿佛被鐵錘重重敲擊,每一次心髒的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上輩子的記憶紛至沓來。
狹小的出租屋裡,她對着電腦熬夜修改方案,窗外是淩晨三點的城市燈火;慶功宴上香槟杯相碰的脆響,轉眼變成上司将她的企劃書摔在桌上的悶響;獨自在生日那天點亮的生日蠟燭,給自己送上的不動産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