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您幫過我,就在前幾天。”白石彌希說:“那時我說過我欠您一個人情。這個承諾現在也生效,隻要我能幫上忙的,請盡管說。”
岸邊露伴想起來這回事了。
如果他記得這個承諾,調查餐廳的時候想必比現在輕松得多,至少不會受到那種程度的——屈辱。
岸邊露伴的心态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你怎麼沒有提前告訴我?不、這也不是你的錯……抱歉。”
明明是自己的責任,沒道理怪罪對方。仔細回想方才的事,她似乎在努力避免他與東尼歐發生沖突。如果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壞心,那麼岸邊露伴先前懷疑的态度就有點冒犯了。
“算是賠罪吧,你還記得先前畫室的邀請嗎?上次還沒得到你的答複,那就再問一次,你想來我的畫室看看嗎?”
哦——哦豁!
上次岸邊露伴邀請她去畫室時,她急着幫東方仗助不幸錯過。雖然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但一想到能看到大量原畫資料,偷跑未出版的劇情,說不定還能問出後續發展……白石彌希就心癢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她怎麼可能拒絕!
雙手緊張地攥着裙邊,她忙不疊地點頭,淺灰的眼睛閃閃發亮。
這樣才是正常反應嘛,岸邊露伴一邊約好時間地點,一邊滿意地想,雖然他對外人怎麼看待自己不太介意,但懷疑他會從地上撿東西吃也未免太離譜了點。
他對這個餐廳的興趣正濃,如果能趁着機會問出餐廳背後的秘密就再好不過了,實在問不出,他也有别的手段……倒不如說,從一開始,他隻是想試試“那個”而已。
“岸邊先生,餐點已經準備好了。”
岸邊露伴将視線投于東尼歐端來的餐盤中。擺盤精緻不失分量,香味彌散,看樣子并沒有因為先前的矛盾而故意使絆子。
“前菜是意大利風味蔬菜湯;主菜是黑胡椒鲭魚,配有黑鹽、蔥、白葡萄酒和迷疊香醬;稍後的甜點準備的是莫迪卡森林,一種覆盆子風味的奶油黑巧克力蛋糕……”
“怎麼回事——溫和又激蕩的香辛味,混雜着讓人感動的清爽,讓人眼前一亮。簡直……簡直太好吃了!”
白石彌希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品嘗了蔬菜湯後,那雙翠綠的眼睛像關不上的水龍頭,正源源不斷地流淌着淚水。他一面哭泣,一面陶醉地接着喝湯,全然不顧淚水正洗刷着他的面龐。
——岸邊露伴也跟之前那些食客一樣吃壞腦子了。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這麼近的距離觀察客人發狂,白石彌希默默看着這一切,眼角瞥見一旁烤魚上似乎有什麼動靜。
怎麼回事?
“我能感受到西西裡的海風吹拂着我的身體——如此涼爽、如此輕松!我覺得我要飛起來了!”
她站在東尼歐身後,看不太清楚,但的确看到了小小的影子在盤子上蹦蹦跳跳……岸邊露伴就不說了,東尼歐離餐桌更近,如果是蚊蟲,他會是第一個發現的,身為廚師和餐廳的老闆,不可能對此毫無反應。
白石彌希瞥了一眼東尼歐,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岸邊露伴,也不知道是在幸災樂禍還是滿足于自己手藝的出神入化。
趁着無人在意,白石彌希向前走了一步。
“浪花翻滾、波光粼粼——那是大海!”
小小的番茄狀物體上有着雙眼和嘴巴,兩側延展出細小的手臂。他們踩着烤魚上的配料,正朝着岸邊露伴的方向蹦蹦跳跳,像是期待着被趕緊吃掉似的。
白石彌希閉上眼睛,複而睜開。
盡管非常細小、而且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看不到,但那些不科學的物體仍然存在。那不是錯覺。
“——好輕松!我的手、我的胳膊、我的肩膀,好像都輕松了無數倍!太爽了!”
不斷發出感想的岸邊露伴以極其扭曲的姿勢拿着湯匙,白石彌希甚至聽到了骨頭劈裡啪啦的聲音,身體仿佛也隐隐作痛起來。但就算如此,他仍然執着地用扭曲的姿勢把湯喝完了。
白石彌希仔細觀察,果然在殘留的湯水間也發現了類似的番茄狀物體。
——那是替身吧。
沒想到當初随意的猜想是真的,東尼歐居然真的是替身使者,擁有作用于食物的替身。
雖然以白石彌希的觀察來看,吃下替身的人隻會腦子缺根筋似的激烈地贊賞食物,但很難說會不會有别的作用。
盡管她一直覺得東尼歐沒有壞心,但萬一呢?
萬一的萬一,如果他的能力是洗腦,那麼所有無意間吃下了這些替身的人——客人,岸邊露伴,甚至是吃過料理的她自己,都會有危險。
可惡,如果能用雨中人知道東尼歐在想什麼就好了。白石彌希瞥了眼岸邊露伴,他看起來越發狂熱,恐怕沒時間猶豫了!
熟悉的存在溫柔地附在她擡起的手邊,她隐約聽見了潮水湧動時輕淺的低吟。與此時屋外的狂風暴雨不同,仿佛有細弱的雨幕輕輕地順着風,撫過她的面龐。
專注的視野中,伸出的指尖似乎泛起了重影。
還差一點點——
“——叮鈴鈴!”
東方仗助頂着風雨,一步步艱難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