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彌希最先打開的是辻彩的來信。
“許久不見,不知道你最近怎麼樣?有遇到心儀的男性嗎?如果有的話,真希望不要又是岸邊那種糟糕的性格……算了。你這個人,認定了就死不回頭,無論我說什麼都沒用。”
“總而言之,我馬上要來杜王町了。幾個月前我其實來過一次,為了談美容院的事。但太倉促,又突然病得很厲害。我想你正在最忙的時候,沒有打擾你。現在已經定下來了。”
白石彌希忍不住笑起來。
她高中唯一的朋友,見證了她的一切。盡管為了不同的未來短暫地分别,但彼此約定着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幸福——
最後卻在杜王町重新碰面了。
不過在杜王町生病……白石彌希微微皺眉。這讓她想起那個在持有箭、在杜王町四處創造替身使者的人。她就是不經意間被劃傷、生病,然後獲得替身。辻彩該不會也被箭刺中,覺醒了替身吧?
她帶着疑惑接着讀下去。辻彩還說了些她的近況。她早就有自營美容院的夢想,在杜王町的店也将要開業,熱烈地歡迎她成為第一名客人。
“這一次,無論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都能幫你。”
“我的灰姑娘一定要獲得幸福。這是我們早就約好的事。”
白石彌希将信紙歸攏,略有無奈。
她身邊全是替身使者,每天光是活着就夠費勁了,哪裡有什麼心儀的對象……她心底朦胧地閃過幾道影子。例如明明一身不良少年打扮,内心卻截然不同的仗助,現在已經是她在杜王町認識的最好的朋友了。辻彩要是知道她能和仗助這樣的人成為好朋友,恐怕也會大吃一驚吧。
還有空條先生,盡管他沉默寡言,但身上總有種成熟而可靠的氣質。白石彌希将他看作可靠的長輩,甚至在心底隐約覺得,他像是一位偉岸的父親……說起來,空條先生是不是已經結婚了?她好像見過空條先生戴戒指,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婚戒。
白石彌希接着翻下去,餘下幾封都是學校的課業。她是真的要好好趕一波作業了。
……至少不是現在。
白石彌希鴕鳥似的把習題清單和漏寫的實驗報告壓到最下面。信件隻剩最後一封,是來自龜友百貨的通知。
一名銷售員無故曠班,馬上勞動節,超市抽不出人手,問她有沒有時間替班。
當然是答應,畢竟除了五月一日那天要應對音石明以外她都沒什麼事,而且……
白石彌希盯着“無故曠班”幾個字,仿佛又聽到了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
仔細算算,信件是周二拿到的,她則是在上周五晚上發現替身使者殺人。如果受害人獨居,周末無人發現,周一周二沒去上班,正好引起公司注意。
她懷疑這個銷售員就是被替身使者殺死的受害者。
盡管他們當時及時報案,但因為大雨,再加上替身使者殺人,最後沒有找到相關的線索。
唯一知道那時發生什麼的,隻有她。
她可以做到,白石彌希想,如果不想逃跑,就必須向前走,探尋到底發生了什麼。潛藏在杜王町裡的兇手還沒有被找到。如果對方和安傑羅一樣,仗着替身無惡不作,沒有人能保證下一個受害者不會是她!
雨中人!
她閉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地呼喚,那股冷意又一次侵襲而來。就算是虛假的,她也希望能獲得一個擁抱。
雨中人将她環抱在胸前,鬥篷也緊緊地将她們一起裹住了。
那個雨夜,死去的人,瀕死的痛苦——
随着她逆向溯源的回憶,雨中人收緊手臂,将頭埋在她的肩膀裡,緩慢地蹭了蹭。
殘存的回響又一次在他的身體上回放。
她忍耐着自手臂席卷全身的劇烈痛苦,這是死亡的瞬間……她顫抖着握緊與雨中人交握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獲得力量……再向前一點,再仔細一點,她細細品味着受害者對死亡的極端恐懼,試圖在其中分辨,除了恐懼之外的信息……
驚愕、恐懼、還有……惡心?對方露出了極端冷漠的表情,說着極其扭曲的話語——手——變态的欲望,簡直讓人作嘔……醜陋!扭曲!胃在翻騰,舌根泛着酸水,她試圖逃開,或許還有希望,她向後退了一步——
是死!
強烈的耳鳴将她席卷,隻一瞬間,她又回歸了徹底的死亡。巨大的絕望在一片寂靜中無處落下,隻餘抽搐的身體。她艱難地喘息着,将自己從死寂中拉了出來。
肢體還殘留着幻痛,白石彌希做了幾次深呼吸,驚魂不定地握住右手手腕。那裡是一切疼痛的起始點。
手還在。她還活着。
隻是恍如錯覺一般——
她定了定神,将手舉起來,仔細觀察。
張開的五指中,有另一隻手攏住她的手背,扣在五指的縫隙中。
那是一隻骨節分明、鋼鐵質感的手,自外攀附着她的手臂,從一件藍色格紋的鬥篷裡伸了出來。
有如恐怖電影般的場景,卻一下子點亮了白石彌希的眸光。
她猛地轉過頭,同色的兜帽之下,是音響擴音口似的長方形網格,安在金屬質感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