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不良說的話還都是老一套。”

岸邊露伴搖搖頭，對眼下的發展并不感到意外。

在讀到白石彌希打工的路線時，他就知道早晚會出事。

他在這群不良中間混過一段時間，清楚他們的目标。低年級的學生，性格内向膽小。這樣的學生或許身上掏不出多少錢，但多半不會反抗，被欺負了也隻會忍氣吞聲。無論怎麼宰都毫無後顧之憂，是上好的肥羊。

這段路本來就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她走的時候心裡沒底，臉上露怯，像是隻小鹿斑比沖進了狼群，實在太顯眼了。

比起這個，他更好奇白石彌希會做出什麼樣的應對。

畢竟有的人要錢，也有的人要……

白石彌希低着頭，拼命忍耐着。

手腕被抓住的溫度，粘膩的嗓音，撲面而來的煙味。這一切讓她感到窒息。大腦隻剩一片空白，明明想掙脫，卻完全使不上力。

“請……”

從幹澀的喉嚨間擠出的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惹來一陣哄笑。

——簡直像噩夢一樣。

“看來你不光聽力不好，話也說不出來，該不會是個聾啞人吧？”

“……”

“嗯？你說什麼？已經迫不及待了？”

“哈哈哈哈！早說嘛，如果你乖乖的——”

自背後被攬住肩膀，撫過手臂的手指讓她覺得惡心，白石彌希清晰地感受到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一個人搶走了書包，漫不經心地翻找着，一邊發出嘲笑：“看樣子是隻小羊，什麼油水都沒有。喂！你的錢包在哪裡？”

“反正也是個啞巴，問了半天屁都放不出來一個，算了吧。能找到多少是多少。”

“——但這也太少了吧！”

拎着錢包的不良把幾張紙币取出，又敞口倒過來晃悠幾下，隻零星掉出幾個硬币，叮叮當當地散落在地面上。

那是她這一周的餐費。

“窮酸得有點不爽。連一萬都沒有吧？真失望，我還以為今天能好好地去玩一玩呢。”

“比起那個……”

緊緊抓住她手臂的不良笑着說。

“她的皮膚，意外的還挺滑诶？”

“真的嗎？我來試試看——哇！的确，仔細一看，身材也不錯喔！”

“反正也拿不出多少錢，做什麼都無所謂啦！”

又是一隻手，像黏稠濕潤的泥土，舔舐着皮膚。

好惡心，惡心得無法忍受。

接下來還會遭遇什麼？連想象的勇氣都沒有，恐懼壓迫着肺部，仿佛空氣都稀薄了起來，攥緊的拳心中，指甲深深地卡進肉裡。

想把他們推開，逃離這個地方。

但現實是，被無力淹沒的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好讨厭這樣的自己。

“喂喂，再怎麼說，在這裡也太顯眼了。會被人看到的。我們去隐蔽點的地方吧。”

有人嬉笑着将她推來拽去，想将她帶到不起眼的轉角處。絕對不能就這麼下去，白石彌希咬着牙向後退了一步試圖掙脫，又被身後的人牢牢按住。

“想幹什麼？投懷送抱嗎？沒想到這麼性急，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真是的，要是那麼想要，在這裡也不是不行……”

伸向制服扣子的手——

叙述相當巧合地斷在這裡。

岸邊露伴翻過下一頁。

“——居然是插圖！”

或許是印象過于深刻，白石彌希的書上細緻地刻畫了當時的場景。

梳着飛機頭、穿着改版校服的幾個不良學生團團圍着她，像幾座大山，投下深重的陰影。或許因為她全程沒怎麼擡頭，不良少年的面容上都是模糊的影子，向她伸出的雙手則異化成了黏稠的黑泥，垂涎地裹在她的皮膚上。

畫面所描繪的小巷本應隻是傍晚，卻隻有無邊而絕望的黑暗。

“從構圖來講意外的有天賦……絕望的眼神和身體的姿勢也可以借鑒……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家夥的過去是相當不錯的素材啊！”

岸邊露伴将這一幕迅速複刻在速寫本上。

“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呢？”

他興緻勃勃地翻開下一頁。

是光。

有如利劍，耀眼的光芒自上而下，幹脆利落地将黑暗斬斷。

少女仰望着路過的英雄，閃耀着的正義，于光芒中顯現的身影是——

他一手插兜，一手夾着畫闆。像是被無數層濾鏡美化過，出場的少年簡直是少女漫畫裡标準的男一号。

桀骜不馴的眼神冷淡而不失鎮定，纖細勻稱的身形在自下而上的鏡頭中顯出了兩米高的氣場，偏向一邊的發型簡單卻有種随性的魅力。盡管隻穿着再普通不過的制服，他卻像是T台走秀的模特，微微側身，擺着令人驚豔的姿勢，一腳踏入了黑泥似的不良少年之間。

仿佛阿波羅在世，這家夥實在太過閃耀了！

如果不是畫闆和發型，就連岸邊露伴自己也認不出來這到底是誰。

“……總覺得，心情有點複雜。”

完全沒想到自己在他人的眼裡會是這樣。這是繼“怪人”之後，白石彌希帶來的又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