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社長,我恐怕得先走了。”
後退一步,兩步。也沒管社長到底有沒有同意,她一把撈起文具和書包,飛快地逃出了教室門,仿佛這樣就能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抛諸腦後。
很可惜,這個願望并沒能實現。
她做了整整一晚岸邊露伴和蟲子的噩夢。
白石彌希說着,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湧了上來。
“這就是你今天腫着眼睛來上學的原因啊。真是辛苦你了。”
辻彩同情地幫她擦拭眼淚:“至于那個夢,我大概能想象到發生了什麼,你不用再詳細說了。我們還要吃午飯呢。你剛剛描述的場景讓我現在都有點反胃……”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夢見了喜歡的人!雖然是在這種場景裡……但你還對他有好感不是嗎?真了不起,要是我經曆這種事,一想到要再看到那張臉,可能會直接吐出來吧。”
辻彩的話音未落,酸意就順着食道湧了上來。白石彌希掐着喉嚨咳了幾下,辻彩幫着拍背喂水,好不容易才壓下去。
“就算這樣你還要參加明天的社團活動?”
“咳咳……是啊。”
辻彩撐着臉頰看她,感歎道:“所以說,戀愛真難啊……”
“這跟戀愛沒關系吧!”
“怎麼沒關系了?誰讓你選了這麼糟糕的對象。”辻彩搖搖頭:“但就算這樣你還是想去見他。深陷于泥潭之中卻不願意掙脫——戀愛的盲目性在你身上徹頭徹尾地體現出來了噢。”
“我沒有撒謊……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後,我也還是想見他。”
看他堅定地活出自我,完全不在乎其他人,也不受任何事物束縛的樣子。
“……我覺得那樣的岸邊學長,就像太陽一樣,很耀眼……但也很可怕。如果靠得太近,就會被融化。”
白石彌希靠在辻彩的肩膀上,呆呆地思考着。
盡管她從來沒有戀愛過,但在她貧瘠的認知中,絕不隻是遠遠的注視,還會有更多……說不出來的東西。
一直被動接受辻彩“戀愛”的說法,白石彌希現在卻突然開始思考一件事。
她對岸邊露伴……真的是“戀愛”的喜歡嗎?
“戀愛……”
岸邊露伴的手指劃過白石彌希的自白時,停頓了一下。
他自認是個徹頭徹尾的少年漫漫畫家,一向痛恨那些在王道少年漫劇情中穿插些垃圾戀愛支線的畫家。畫得好也就算了,可惜毫無邏輯和真實感的愛情描寫不止在劇情上毫無營養,還生生毀掉了好不容易刻畫出來的角色弧光,是敗筆中的敗筆。
因此,一向奉行真實作畫主義的他,也因為畫家本人沒有戀愛過,而從不在作品裡畫戀愛線。别說戀愛,幹脆連女性角色都少得可憐,甚至被奇怪的讀者猜測是不是作者性向不同。
……但是。
或許“戀愛”的對象是自己的原因,他似乎多少能與白石彌希共情,讀懂她的心情了。
——沒錯!他就是如此堅定耀眼的人!被這樣的他吸引也是在所難免的!就這樣接着仰望他吧!
面對熾熱又遙遠的太陽,想要伸手觸碰卻又躊躇不前,不由得苦惱地質問自身的出發點。這份矛盾的心情有如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以全新的角度反射出無數耀眼的輝光。
他最近一直在苦惱漫畫接下來的發展,這也是他迫切想要找個人試用“天堂之門”的原因之一。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就算不是戀愛線,一個性格、視角完全不同的配角出場,也能側面凸顯出主人公隐藏的魅力點,讓故事更加出彩……
但如果真的要畫這個角色,隻有這個程度的素材是遠遠不夠的!
岸邊露伴聚精會神地翻開下一頁時,樓下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偏偏在這個時候!
岸邊露伴皺起眉頭,正欲起身,又想起當時為了避免被人打擾,他提前把一樓二樓的窗簾都拉好了,從門外應該看不出裡面有人。
以前不願意應付陌生人和編輯,他都是這麼假裝自己不在家的。按他的經驗來說,除了編輯之外,一般人再按幾次門鈴,都會自行離開吧。
這麼想着,他悠哉遊哉地重新坐下,又翻開一頁。
“我對岸邊學長的心意,到底是……”
“——叮鈴鈴!叮鈴!叮!叮叮叮叮!”
樓下的門鈴正如門後那個毫無禮節的野蠻人本人,正喋喋不休地發出刺耳的噪音。
岸邊露伴忍無可忍,輕手輕腳地将白石彌希的頭放在地面,靠近窗簾後掀開一角,向下瞥了一眼。
一個豎着飛機頭、穿着改版校服的不良少年正百無聊賴地站在他家門前,一手插兜,一手死抵着門鈴制造噪音。
見房子内遲遲沒有動靜,不良少年正伸長了脖子左顧右盼,似乎想從窗口看看裡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