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用詞再怎麼委婉,這些話本質上,是毫無疑問的告白。
……雖然無論從什麼角度而言,現在都絕對不是東方仗助想說出口的時機。
會被拒絕的吧,他隐約有這種預感。
不光要拒絕他,還要迅速從他家搬走。她或許會保持最低限度的聯絡,抑或是就此人間蒸發,自此音訊全無——就像她對岸邊露伴做的那樣。
那是東方仗助最不想看到的未來。
……但他還是說出口了。
以後再也無法見面也沒關系,因為再不把這份心情說出口的話,恐怕就再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懷表中飛速旋轉的指針也正昭告着這一點。在倒計時結束前,找到彌希真正的願望,把她從夢中叫醒。前者他還有自信,但後者……因為母親爾感到絕望、甚至因此失去生的意志的彌希,光憑他一個人,真的能讓她回心轉意嗎?
他深切感受到言語的無用。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除了言語,他什麼也做不到。
于是隻能祈求似的,抱緊懷中如人偶般木然的軀體。
“再堅持一下吧……一下就好。”
仿佛又一次回到她跳樓的那個晚上,隻是這一次,他了解了彌希隐藏的自毀傾向,也終于能在她真正踏出那一步之前做些什麼。
“不要那麼快放棄……”
“咔哒”一聲,指針歸于最後一格。天穹倒塌,黑泥的浪潮向他們所在的位置奔湧而來,眨眼間便已近在咫尺。懷中的孩子也如蠟像般融化成了不具形狀的黑泥,附在他的四肢上,又逐漸下沉。
像是被擁抱了似的,他隻感到溫暖。
在這片暖意中,他出乎意料地感受到了甯靜,像是即将墜于夢境那般,他的意識越來越沉,越來越模糊。
最後的視野是正在崩潰坍塌的整個世界,唇邊溢出的祈求近乎呓語。
“堅持着……”
意識如咖啡中的白糖,粘稠地融化了。
“……活下去。”
“……”
許久、許久的寂靜之後,在那片隻剩黑泥的混沌之中,有如波濤的回響,輕輕地響起了一聲歎息。
白石彌希在現實中睜開了眼睛。
心情極端複雜,卻不知道該向何人訴說。
畢竟在這個簡陋荒廢的公寓裡,隻有失去意識的東方仗助,和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雨中人。注意到她的視線,雨中人垂下頭,大半個身體都變得透明,唯有不曾停歇的雨水滴滴答答地順着帽檐前端滴落——
雨水在半空中碰撞上了什麼,瘋狂鑽石的身體随着雨水顯露出輪廓,又迅速消失。
它在努力複原在記憶空間中形體被摧毀的瘋狂鑽石。
白石彌希隻好試圖自己從東方仗助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他抱得實在太緊了。
就算意識已經模糊,但身體還是生怕她離開似的,死死地将她圈在懷裡。他的雙手繞過白石彌希的背,頭擱在她的肩膀上,胸膛緊貼着,白石彌希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隻隔着薄薄的衣物,少年的心跳沉穩又強勁。一下又一下。如同他的誓言,簡直有種将人逼迫到極限、絕不善罷甘休的執着。
白石彌希本能地想要逃避,卻總有一種無處可逃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