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
雨刮器在車前窗擺動,将水幕抹開,露出雨中沒打傘、顯得有些狼狽的人影。過于蒼白的面容被車燈照亮,灰藍的眼珠明晃晃地反着光。
點在方向盤上的指尖跳了跳。
吉良吉影記得那雙眼睛。
龜友百貨的兼職本就有人來來回回,臨時工就像落在平靜湖面的小小鳥雀,濺起些許漣漪。僅此而已,或許吧。如果他沒有抓到她在四處問東問西的話。将那定義為好奇心好像也沒什麼不對。但吉良吉影敏感的神經仍舊被撩撥了一下,于是他轉動眼珠,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她好像很容易受到驚吓,臉色總是顯得蒼白,就跟今天一樣。
吉良吉影把雨刮器關了,天黑着,車裡沒開燈,沉重的雨水馬上把車窗遮蓋得模糊一片,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重重遮蓋下認出車裡是誰。隐藏在陰影中的吉良吉影注視着車燈照亮的地方,反光的玻璃上映出胸前整整齊齊的紫色領帶,越走越近的人影與骷髅頭的圖案重疊了。
蒼白的臉,閃亮的灰藍色眼睛。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卷曲地貼在面頰上,在燈光下顯得皮膚雪白、頭發烏黑、嘴唇殷紅。其實她并非那種很吸引人的長相,在龜友百貨裡就算吉良吉影留神觀察她,也隻是在意她到底在探聽什麼消息,又已經知道了什麼。那時的白石彌希并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外貌上的印象。
但雨水像是有魔力。吉良吉影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看她在雨中微微發抖地經過車頭,然後是車窗。越近越能觀察到那幾乎是慘白的面孔,像是剛溺過水,微微瞪大的眼睛帶着一抹無可言喻的絕望和恐懼。如血般殷紅的嘴唇甚至是被她自己咬出來的。那副經受了巨大恐懼和打擊的模樣喚醒了一些回憶,無數模糊的面龐從記憶中湧出來重合在一起,又如此鮮明地停留在她的臉上。
那是死亡的影子。沉默、且永遠安全的死亡。他從中品嘗到了一陣無以言說、神魂颠倒般的魅力。
他隔着車窗與她無意識掃過的灰藍色雙眼對視,車輪滾過,她的身影消失在車窗中,于是車窗的倒影中隻剩下自己,勾起的唇角和仿佛在咀嚼着什麼的牙齒,緊咬的牙根在黑暗中閃出一點白色。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笑。
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情在身體裡鼓動着。指尖摳了摳方向盤。難道是指甲又長長了嗎?
“但我明明剛剪完指甲啊。”
他用與戀人說話那樣的語氣,在黑暗裡旖旎又輕柔地說。
白石彌希對擦肩而過的這一切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