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溪語一臉“我是不是在做夢”的表情,身體卻誠實地往前快跑了幾步,在他身前幾步急停。
凜之看出她的踟蹰,面容放緩,淺笑道:“郡主,多日不見。”
“凜之哥哥,真的是你!”鐘溪語臉上帶着難掩的欣喜。
沈翊落後一步,不動聲色走到她身旁:“這位是?”
鐘溪語立刻殷切介紹:“這是凜之哥哥,那日将我從水中救起的人便是他!”
沈翊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聽說當日救起小語的是一位小倌,可就眼前這人的儀态氣度來看,說是公侯子弟,怕都不會有人懷疑,這種人會是以色侍人的小倌?
“鄙人原名程洲,凜之是我的字,後家道中落,才淪落于此。”後者看出了他眼中的猜疑,神色淡漠地開口。
沈翊視線一頓,收回目光:“是我失禮了。當日之事也有我的過失,多虧閣下仗義援手,小語才能幸免于難,本打算一早便上門道謝,卻遲遲沒有閣下的消息,所幸今日在此遇上。”
說着毫不介懷對方的出身,當即長做一揖。
“沈大人折煞我了。”程洲微微側身避開,似笑非笑地開口,“如此,我都不好向郡主讨功了。”
沈翊緩緩擡起頭,二者視線相交間,莫名多了幾分壓迫感。
鐘溪語還在沉迷美色,對此毫無所覺。
程洲率先移開視線,笑吟吟地看向鐘溪語:“不知郡主此前說的話,可還算數?”
“嗯嗯!”鐘溪語還沒被他笑得晃神,沒等聽明白他說了什麼,腦袋已經先一步點下,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才小聲開口,“那個……凜之哥哥,我之前說了什麼?”
“郡主說,讓我做您的專屬小倌。”程洲笑得格外漂亮。
鐘溪語瞬間醒神,眼睛睜得滾圓,感受到兩邊的灼熱的視線,難得有些局促。
自從去了軒月樓一趟,她已經隐約意識到小倌并未她以前所想,可能……并不是什麼正經行當……
天知道,她當初提議時明明隻是單純地欣賞美人。
可惡,凜之哥哥會如何看她!
如今想來,對方消失的這些時日,不會是在經受良心的抉擇吧?
鐘溪語擡頭又看了他一眼,越想越覺得可能,不由内心沉重:凜之哥哥之前可不是這樣笑的。
短短幾個瞬間,鐘溪語腦海中已經閃過一整部自強不息的柔弱少年一步步屈于權勢最終走向堕落的深淵的故事。
就在鐘溪語思緒一路跑偏之際,沈翊冷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閣下慎言,莫要污了郡主的耳朵!”
“沈大人怕是誤會了。”程洲從容不迫,“長樂郡主心性純真如稚子,我想,這小倌也隻是樂伶的意思。對吧,郡主?”
事關自己的清白,鐘溪語忙不疊點頭。
沒錯,是這樣的!
程洲長睫低垂,苦笑一聲:“都說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沈大人方才大抵也是着相了。我不過一灘污泥,聽慣了風言風語,倒是不放在心上,但萬不想因此玷污了郡主。”
沈翊聽完這一番話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難看。
自己方才真是眼瞎了,這般風塵做派,哪裡像世家子弟了!
偏偏鐘溪語還在這時開口安撫對方:“凜之哥哥才不是污泥!”
沈翊深覺氣悶,偏偏此刻又沒有正大光明反對的立場,委婉道:“小語,此人來曆未明,長公主和鐘大将軍未必會同意你将其留下。”
“不會的。”鐘溪語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娘親之前說我長大了,有些事要學會自己做主。”
沈翊:“……”
事已至此,他沒再多言,隻是離開前問了句鐘溪語何時回千鶴書院。
那日在同耿枝枝發生口角之後鐘溪語便沒再去書院,他隻當對方是因為此前發生的龃龉心有不快,如今耿枝枝不在了,鐘溪語自然也會回來。
“唔……”鐘溪語自己也不甚确定。
此前跟着凝霜阿姊去書院不過是因為無聊,但這些時日下來她竟都沒想起這件事。
而且過幾日還有和段嘉容一起學騎馬,短時間内應該是去不了了。
于是隻能含糊道:“過幾日再看吧。”
等長公主和鐘遠丘二人披着夜露歸來,得知消息後,一時間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問題。
自家閨女當着“童養夫”的面留下了一個小倌?
長公主揚了揚眉。
我兒出息了啊!
長公主揮手屏退左右,好整以暇地品着花茶欣賞鐘遠丘難得黑臉的模樣,為表禮貌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
“将軍此前不是說,隻要對方出現,定能将其一舉拿下?”長公主饒有興味地調侃,“這人都到府上來了,将軍麾下莫不是在皇城呆久了懈怠了。”
鐘遠丘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阿冉别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