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溪語臉上多了幾分糾結,擡頭向他求證:“他們都說威遠侯府通敵叛國,是真的嗎?”
“如今舊案重提,真相如何遲早會揭曉。”長公主接話道,“但一個人如何,隻有同她相處過才知道。”
聽娘親這話的意思,似乎也不介意自己和甯筠姐姐來往?
“說起來,倒許久未見你主動去找鐘凝霜了。”長公主悠悠開口。
聽到這話,鐘溪語愣了下。
記憶中,以前的自己最喜歡纏着凝霜阿姊,但自墜崖醒來後,她好像确實沒怎麼冒出這個念頭了,就連世钰哥哥,她見了好像也沒有以往的歡喜了。
不過提起凝霜阿姊,鐘溪語倒想起一件事。
“我聽說今日有人去鐘府要債了,凝霜阿姊他們不會吃不起飯吧?”
長公主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問是不是你娘幹的?”
鐘溪語頓時正義凜然:“當然不是!娘親襟懷坦蕩,怎麼可能……”
“确實是我讓人去的。”長公主呷了口茶,氣定神閑道。
鐘溪語懵了片刻,立即看向自己爹爹,生怕發生什麼家庭矛盾。
“不是你想的那樣。”鐘遠丘笑笑,毫不在意:“你三叔仗着鐘家人的身份,在你娘親名下商鋪大肆賒賬,是該讓他長長教訓。”
“那後來是怎麼解決的?”鐘溪語不由好奇。
“鐘凝霜同那些商鋪立下字據,就當這錢是鐘府借的,往後加上利金一并償還,那些夥計這才離開。”鐘遠丘說着還有幾分感慨。
大房和三房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個能頂事的都沒有,出了事竟還要一個小輩出面解決,當真丢盡了鐘家人的臉。
“鐘家還是侯府,都拿不出錢嗎?”
“自你高祖逝世後,鐘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所謂侯府也不過一具外表光鮮的空殼,能有如今這般光景,都是你爹爹成為鎮北将軍後聖上流水般的賞賜堆砌起來。如今府上未必沒有什麼好東西,但那些人要臉又不要臉,估計還想掙紮一番呢。況且,這大房和三房也不是同一條心。”
鐘溪語聽得似懂非懂。
正如長公主所言,作為罪魁禍首的鐘元瑞還在掙紮。
今夜的鐘府格外寂靜,就連下人走動時都下意識放輕腳步,各自屏息做着手上的活。
北院正房堂屋内,華發蒼顔的鐘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混賬,你給我跪下!” 她重重一拍扶手,“我鐘家早年何其艱難都不曾淪落到賒賬的地步,今日竟叫人上門催債來了?”
鐘遠瑞絲毫不介意屋内還有小輩,從善如流跪下。
“鐘家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喝?竟叫你做出如此鮮廉寡恥之事?”鐘老婦人顫着手指指向他,沒說幾句話便開始大喘氣,顯然是氣急了。
旁邊的鐘凝霜連忙拍着後背替她順氣。
“祖母莫氣壞了身體。父親也不是輕重不分的人,許是其中有什麼緣由呢。”
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你莫替他說話,就這渾不吝的,能有什麼緣由。”
話雖這般說着,語氣确是緩和了不少。
到底是霜兒的父親,在其他小輩面前如此情狀,也少不得讓霜兒沒臉。
鐘老夫人嫌棄地看了鐘遠瑞一眼,沒好氣道:“若說不出個一二來,便繼續跪着吧。”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起身了。
大兒媳錢氏默默翻了個白眼,做戲也不做全點,糊弄誰呢?
鐘凝霜聞言連忙給自己父親使眼色。
鐘遠瑞試探着起身,見母親臉上沒有異樣這才徹底站好,控訴道:“母親你有所不知,今日來催債的商鋪都是長公主名下的,我原想着都是一家人,沒成想長公主竟然半點情面不講,直接讓人上門來了。”
鐘老夫人一聽到長公主三字,臉色便有下沉之迹。
奈何長公主是君,即便心有不滿,也不是她能罵得的。
“若不是你賒錢在先,還需要她留情面?那麼多銀子,你拿去做甚?”
鐘老夫人神色嚴峻。
她雖溺愛幺子,對他往日行事也多有縱容,唯有博戲絕不姑息。
“母親你想哪去了,我就和往日一般與同僚吃吃酒罷了。”
“什麼酒這麼吃錢?”鐘老夫人一臉不信。
鐘遠瑞顯得有些支吾。
他好面子,往日裡與同僚吃酒都是選的最好的酒樓,吃到最後酒意上頭就在衆人的吹噓中大手一揮豪邁買單,不過以前鐘府的支出都有二哥頂着,府内的衆人都花錢如流水,自然沒人提及,如今斷了錢财來源,他這習慣一時間沒改過來,幾次下來可不就背了一大筆債。
“老二斷了府上的支出?”鐘老夫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眉心死死擰起,“我還沒死呢,他這是要分家不成?”
此前要不是鐘凝霜攔着說他們不占理,鐘遠瑞早就來鐘老夫人告狀了,如今鬧了這一出,反倒成了訴苦好時機。
“二哥這也不知道是把自己當外人,還是把我們當外人呢。”
鐘遠瑞是知道怎麼紮鐘老夫人的心的。
鐘老夫人看了眼從頭到尾都沒出過聲的大房一家,不想當着他們的面繼續這個話題。
“今日這麼大的事,還是一個小輩出面解決的,你們不嫌害臊,我這老婆子都臊得慌。一筆寫不出兩個鐘字,這個道理你們難道不懂?”
得了,這是在點他們呢。
感受到鐘老夫人朝她掃來的目光,錢氏在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卻唯唯諾諾:“是兒媳不懂事,當時下人來報隻說是找三弟的,我想着即便三弟不在,還有弟妹在,免得我胡亂插手,誤了三弟的事。”
此話一出,三兒媳李氏的頭埋得更低了。
鐘老夫人見她這懦弱的模樣就來氣,還好霜兒不像她。
“當務之急是盡早将那債款補上,你們可有什麼主意?”
大房眼觀鼻鼻觀心,隻當自己不存在。
笑話,三房欠的債,憑什麼讓他們大房出錢。
鐘老夫人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心底冷哼一聲。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終究不一樣。
不過随即想到此事是她兩個親生的搞出來的,又開始心梗。
就在這時,鐘遠瑞眸光閃爍:“母親,二哥雖斷了鐘府的開支,但您那邊還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