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天氣一日日轉涼,黛鹿山上更甚,晨曦未現時,林子中還彌漫着淡淡薄霧。
對話聲是從來時的另一個方向傳來的,聽着還有些熟悉。
鐘溪語頗為稀奇,沒想到除自己之外還有人大早上來圍場。
随即她就從那二人的對話中聽到了自己名字。
“……我記得應該就在這一帶了,怎麼沒有?”
“鐘二小姐如此緊張,可是那荷包裡頭放了什麼貴重東西?”
女子依稀歎了口氣:“是護身符。小語此前幾次三番出事,家中祖母沒少憂心,在我們出發來黛鹿山之前特意去祈安寺待了幾日,替小語求了個護身符,讓我代為轉交,不過一路上都沒找到機會,如今卻因我的過失将那護身符掉了,實在寓意不好,昨夜念着此事,心下焦急如焚,總算挨到天亮,便急急出來找了。”
鐘溪語眼睛微微睜大,除認出二人的身份外,更加詫異的是凝霜阿姊口中那個替她憂心,為她祈福,慈愛非常的的祖母。
不是,她怎麼不知道一向對她不假辭色的祖母什麼時候這麼在乎自己了?
難不成祖母是個外冷内熱之人,自己一直以來都誤會她了?
鐘溪語閉上眼沉思片刻,努力從過往的記憶碎片中找出零星能展現她們祖孫情的畫面,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畢竟有凝霜阿姊的對此在前,之前自己傻乎乎的覺察不出來,如今想來,對方明顯不喜歡自己。
如此,方才凝霜阿姊說的祈福一事實屬可疑。
果然長腦子了就是不一樣,鐘溪語半欣慰半怅惘地自我腹诽了句,放以前她哪裡會懷疑凝霜阿姊說的話啊。
腳步聲由遠而近,白霧後依稀勾勒出兩道人影的輪廓。
鐘溪語心中一緊,立即四下張望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知為何,她并不想讓凝霜阿姊在這時知道自己的存在。
鐘溪語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好的藏身之處,最後擡起頭,視線落在枝繁葉茂的樹冠上。
她轉頭巴巴看向冷衫。
後者會意,提着她輕輕一躍,兩人就這樣落在了一根粗壯的枝幹上。
鐘凝霜和太子的身影從白霧中走出來,逐漸變得清晰,身後遙遙墜着幾個随從。
兩人保持着半臂的距離,不遠不近。
“已經麻煩殿下一路了,接下來還是臣女自己找吧。”鐘凝霜停下腳步,臉上透着些許窘意。
太子腳下步伐未停,神色淡淡:“無妨,孤本來也是出來散心,順路罷了。”
鐘凝霜聞言,小跑幾步追上他,柔聲道:“多謝殿下。”
兩人似乎都将注意力放在尋物上,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
太子閑聊般随意提起:“聽說此前不少商鋪圍堵在貴府門前,可是出什麼事了?”
“是家裡一個下人膽大包天……”鐘凝霜一臉赧然,将此前在白鶴書院的說辭重新同太子複述了遍,“府内治家不言,這才鬧出這種笑話,讓太子見笑了。”
鐘溪語腦子裡冒出一個問号。
不是三叔賒了太多賬才引得人上門催債嗎?這下人是哪兒冒出來的?
二人從鐘溪語藏身的大樹下經過,漸行漸遠。
不知不覺間太陽也出來了,光束落下,頃刻間就驅散了蒙蒙白霧。
鐘溪語正要讓冷衫帶她下去,就看見一人從樹後走出,竟然是沈翊。
隻見他望着二人離開的方向注視良久,眉心微擰,眸光深幽,看不出具體情緒。
半晌,轉身朝圍場外走去。
見他走遠,這次鐘溪語沒有急着下樹,而是認真将周圍一圈都觀察了個遍。
這下總不會再冒出個人了吧。
這一想法剛冒頭,餘光中就有一道藍影一閃而逝。
鐘溪語:“……”
果然,光天化日下是沒有隐私可言的。
等鐘溪語重新在地上站定時,已經沒了打兔兔的心情,隻剩一肚子的問号。
在她印象中,凝霜阿姊和太子哥哥應該沒有任何交集才對。
還有那個說是祖母給她求的平安符,以及替三叔背鍋的下人……
可是,凝霜阿姊為什麼要撒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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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凝霜神思不屬地從一個個營帳前經過,手上無意識地摩挲着一個繡工精緻的荷包。
就在這時,身後一道聲音叫住她。
鐘凝霜立即将荷包一捏,不動神色地收回袖中,轉過頭,就看見沈翊長身玉立,站在一處掀起的營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