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從和馮圖安上門時,賈雙正在家中哭鬧,她嘴裡咿咿呀呀叫喊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雙兒,你聽話,聽話好不好?”賈母同賈雙斡旋,吸引注意力,賈父和賈雲一左一右繞至賈雙身後,一個猛撲把她雙手反剪,按在地上。
賈雙雙臂脫臼詭異的向後翹着,像隻退毛的雞。
李道從和馮圖安停在門口,沒有進,隻有門前地上的賈雙看見他們。賈雙臉貼在地上,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們,她的眼神有一瞬清明,馮圖安晃了神。
馮圖安詫異,想再要仔細看時,發現賈雙依舊瘋傻。
“啊——啊——啊——疼——疼——”賈雙撲騰,雙腿踢,嘴巴咬,還吐口水,她的唾沫黏在賈雲臉上。
“混賬——”賈母威風凜凜,上去對着賈雙就是一巴掌,賈雙瞬間鼻子出血,“敢吐口水到我兒臉上,要死!”
今日的賈母與五天前判若兩人,五天前她還溫柔地抱着失而複得的女兒痛苦,現在就跟母夜叉似的咒罵女兒去死。
馮圖安看她,想起還珠格格裡的容嬷嬷,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如出一轍。
被打出鼻血,賈雙還不消停,腿不停撲騰,踢賈雙和賈父。賈父對賈雙也絲毫不客氣,沖着賈雙飛起就是一腳,踹完了還踩住:“老子讓你嫁你就嫁,你最好給老子乖乖聽話嫁過去,要不然有你受的!”
“住手!”馮圖安看不下去。
李道從彈出兩粒石子,一左一右給了賈家父子一人一耳光,兩人臉上各一道血淋淋。
“什麼人!”賈母氣勢洶洶,雙手叉腰,一副母夜叉模樣。
“本縣令。”李道從露出全貌。
賈家人趕緊放開賈雙,谄媚道:“大人,您怎麼來了?不是都結案了嗎?”
“誰說結案了,真兇還沒抓到呢。”
“真兇不就是徐庶嗎?”賈雲問得很急。
“賈公子何出此言?審問徐庶時,他隻承認貪墨赈災銀和買賣官職,莫不是你知道些什麼?”李道從一雙眼睛死死擒住賈雲。
“我......”賈雲沒想引火上身,“我隻是猜測,他貪墨赈災銀和買賣官職都與鐘成權有關,想必是徐庶殺人滅口。”
李道從定定看着他,眼睛微眯着:“是嗎?”
“是的!我曾看見徐庶和鐘成權因為分贓不均起争執。”賈雲手舞足蹈,一邊說手上還有動作,他手指方向與眼神方向相反,是說謊的特征。
馮圖安發現了,按下不表,她替賈雙接好雙臂,将她扶起。
賈雙呆呆傻傻躲在馮圖安身後,指着對面,口中不停:“打!打他們!打死!”
“怎麼五日前還好好的,現在就把人打成這個樣子,這可是你們盼了十年的女兒。”馮圖安故意陰陽怪氣。
“我命苦啊——”賈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來,“我還不是為了她好——她現在是瘋的,要是沒有孩子,今後怎麼辦!我也不想她離開家,我也舍得不得她,可是雙兒有個自己的孩子,後半生才有依靠。”
“老婆子。”賈父俯身扶住賈母的肩。
“姐姐就是個孩子,睡不好要哭,吃得不合口要鬧,動不動就摔桌子摔碗。”賈雲指着地上的碎碗和飯菜,“不過是她要喝水,娘走慢了一點,她就直接将碗砸在娘頭上。”
馮圖安朝賈母看過去,果然頭上老大一個包。
“但你們也不能這樣打她,哪有親生父母把女兒打出鼻血的。”
“我們也不想啊。”賈母眼睛鼻子通紅,“可她就是舍不得我們,我是故意打她,罵她,把她罵怕了,她就不念着我們了,可以乖乖結婚生子。”
“她是個癡的,生個孩子,她是有依仗了,可孩子呢?孩子怎麼辦?”馮圖安反對将無民事行為能力的女子婚配。
“那我女兒怎麼辦?等我和她爹死了,雲兒也是要娶媳婦的,沒可能一輩子帶着她。那時,她要怎麼辦?上街當乞丐?那時她的處境隻會比嫁人更慘。”賈母說着又哭起來,“我可憐的雙兒——都是徐庶!都怪徐庶!”
無解。
癡傻之人後半生歸宿在哪兒?無解。父母百年之後,他們何去何從,無解。
“我也不想打她——我也不想罵她——”賈母嗚嗚哭出聲,“我就是不想放棄她——”
“呸——”賈雙沖朝賈母吐口水,“騙子,都是騙子!大騙子!”
“女兒,是我呀!是娘啊——”賈雙還在吐口水,賈母仿佛看不見,緊緊抱住她,臉貼着她,“我可憐的女兒——”
“你們要将她婚配給誰?”馮圖安問,她心裡有個僥幸,眼下賈家父母嫌賈雙礙眼,擋了弟弟娶妻成家的路,執意要将其婚配。
此事,馮圖安沒法管,她隻能替寄希望于給賈雙找個一個好人。
萬一對方是好人呢?萬一賈雙能過得好呢?至于孩子,萬一幸福呢?
是啊,萬一萬一萬一,所有幸福美好的機率都是萬裡挑一,多麼渺茫的希望!可這現在就是賈家夫婦現在能為女兒謀劃的唯一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