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能,不代表以後不能。”中年男子想當爹,馮圖安可不慣着他,“憑什麼男子可以讀書識字,遊曆大江南北,女子隻能洗衣煮飯,圍着竈頭打轉?都是人,憑什麼你們是主,我們是仆。”
“女子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從來如此便是對嗎?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您認為對嗎?”中年男子是梁縣米商。
“我不知道。”他當然認為不對,但哪裡敢說。
“您不是不知道,您都知道用女子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從古至今皆是如此,來把女子壓在家裡,您哪裡會不懂為何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你是為什麼,上頭人便是為什麼。”馮圖安直視他,目光如豹。
對面人不敢看她,低頭躲避。
“商人之子不能參加科舉,隻能靠舉薦,您認為對嗎?”馮圖安一問接一問。
“同樣是讀書憑什麼不能?我兒子不比那些人差!”男子被馮圖安戳中痛點。
“同樣是人,憑什麼我們不能讀書?我們不比那些男子差!”馮圖安把話原模原樣還他,緊接着問,“您的兒子根本不可能參加科舉,您幹嘛還花費精力送他上學?”
“不是還有舉薦嗎?”男子理所當然道。
“舉薦的多嗎?舉薦有可能嗎?”
“萬一呢?今年不行,萬一明年呢?”
“對啊!萬一呢,萬一現在不許女子參加科舉,萬一以後行呢?”
“你這女子牙尖嘴利,今後肯定嫁不出去!”男子說不過便詛咒,還挑了個他自以為最狠毒的。
“借您吉言!”馮圖安氣死随地大小爹。
宋式玉在對面,目睹一切,本來對馮圖安有的那麼一丁點兒好感蕩然無存。
他心裡琢磨過,馮家與他家是世交,知根知底,馮圖安又與從前大不相同,也許他可以試着接受她。
可現在一看,她始終非良人,他要的賢妻,馮圖安永遠不會是。
他這般想着,可看見她同李道從言笑晏晏,心裡還是不由發堵。不可否認,她明媚,智慧,光彩照人,很吸引他。
宋式玉眼不見心不煩,離開。
“心裡舒坦了?”李道從看馮圖安得意的。
“他欠揍。”馮圖安赢了,高興的喲,“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客氣了哈,什麼事?”
“我想要幾匹馬,再要一個善騎射的老師。”
“騎馬?太粗魯了吧?”劉勉聽出馮圖安的意思,面露難色,“騎馬太危險,我隻有铮兒一個女兒。”
“她們學不會的,騎馬又難又危險,不要為難她們,在學堂裡,繡繡花,煮煮茶,開心開心就好。”鐵炳道。
“我這兒不是小小學堂,是書院,和竹山書院一樣的書院。”馮圖安先糾正鐵炳,再通知劉勉,“劉捕快,我忘了跟你說,萬松書院琴棋書畫,除了書,其餘都沒有。”
“那你們學什麼?”鐵炳問。
“識字是基本,然後騎射,劍術,兵法。”
“那是女孩子學的嗎?”劉勉有些許不快,這和他預想不一樣,“女紅一點都不學?”
“那有什麼好學的,誰拿着針線還不會縫破洞啊。劉捕快,你是覺得騎馬危險還是她沒有自保能力危險?你隻有這一個女兒,真正的保護不是讓她畏懼刀劍,而是讓她拿起刀劍。”
“你說的對。”劉峥铮母親說話,“真正的保護是讓她拿起刀劍。”峥铮母親将劉峥铮交到馮圖安手裡,“麻煩了,馮院長。”
“怎麼稱呼?”馮圖安見過峥铮母親幾次,但都隻打了個照面。
“大家都叫我劉勉媳婦兒或者峥铮娘。”
“我是說您叫什麼?姓誰名誰?”
“我......”峥铮娘結巴,“我就不用了。”
“我想知道您名字。”
峥铮娘左顧右盼,極小聲,磕磕絆絆道:“楊有弟。”
其他人沒反應,隻有馮圖安一愣,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楊有弟心底湧起一股巨大暖流,對不起,竟然是對不起!她幾乎要哭。
她被取名有弟,這個名字集結父親的不甘,母親的愧疚。
成婚之後,雖丈夫體恤,從未因她隻生了一個女兒埋怨她,但公婆叔伯妯娌處處為難,丈夫也默認家産要留給侄子,她和女兒終是過客。
父母丈夫從未有一人對她說過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