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鐵炳不情願道。
“一定要把消息封死,若是蔡富友知道,所有藥鋪打上門,我們可攔不住。”李道從叮囑。
“方品謀财,蔡富友堅持操守。”宋式玉說兩句又止住,“段鈞是為什麼?”
“為财。”
“不是。”宋式玉搖頭,“我們根本沒查到段鈞,他已經擺脫嫌疑,為什麼還要主動跳出來?”
“心虛,蔡富友和方品都被衙門請了來,今天我們又上門比對了字迹。”劉勉道。
“不會。”宋式玉搖頭,“他賣假藥十多年,不可能如此膽小。”
“我們的一切推斷都是以我們的視角,但段鈞不知道。他的視角可能就是老鼠見了貓,我認為他無辜的可能性很小,病人是他看的,藥方是他開的,診金是他收的,賣假藥開假藥方也是他親口承認。”馮圖安有理有據說出自己的分析,“我不認為他還有哪一個環節可能無辜。”
一夜未眠,所有人各抒己見,誰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更不想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病人,這個案件最關鍵部分,我們還沒有查過。”李道從想到另一個關鍵點。
“上門會不會打草驚蛇?不能讓病人察覺他們吃的是假藥,又要查他們到底吃的是不是假藥。”
“我可以。”鐵炳道,“可以讓賈雙上門檢查我娘吃的藥。”鐵炳的心情很複雜,段鈞上門自首,賣假藥幾乎闆上釘釘,但那一絲疑慮點又給他希望。
他和齊思君的錯過是他心裡的疤,有母親的病做擋箭牌,他還可以說被逼無奈,絕非自己懦弱。
“有人在衙門外東張西望。”趙瓊英壓低聲音,“來了快半個時辰,鬼鬼祟祟,身形看是一個女子。”
“我去。”馮圖安走到門口,那人還躲,“躲什麼呢,都看見你了。”馮圖安表現親和,“進來坐。”
馮圖安看出她是病人,臉色慘白,戴着帽子,肩膀一手可握。
“姑娘,我們正要吃飯,一起?”
女孩進來不說話,縮在一旁。
“來喝杯熱茶。”
“段大夫是無辜的。”她說話聲音很小。
“什麼?”馮圖安貼近。
“段大夫是無辜的。”女孩擡頭望着她,“我知道藥方不對症。”
“我知道藥方不對症,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段大夫開藥時,就明明白白告訴了我。段大夫在陪我演戲,他演神醫,我演相信。”
此話一出,衆人恍然大悟,之前想不明白的,瞬間就通了。
為什麼他要跳出來自爆?因為他是個好人,怕誣陷蔡富友。
為什麼一直重複沒賣假藥,是他确實沒賣假藥,所有藥方,病人及其家屬總有一方清楚真相。
為什麼不想讓妻子知道,因為要在妻子面前假裝是神,神隕落,凡人隕落。
“生病後,父母就不再來看我,我獨自住在郊外的小屋,但我想活,所有大夫都對我搖頭,隻有段大夫接收了我,他把方子給我看了,上面寫着安神。每副藥,段大夫隻收一錢,段大夫是神醫,我相信他能将我治好,我也感覺我一天比一天好,看不出來吧,我本來五年前就要死的,還不是活到了現在,我還可以活的更久。”女孩聲音堅定洪亮,她笑着,充滿希望。
段鈞是神醫,他做的是給所有病人希望。
“一定可以。”馮圖安被女孩的樂觀觸動。
“你相信?”女孩眼眶頃刻蓄滿眼淚,所有人都說她要死,都不看好她,父母放棄她,生了小弟弟,“你說你相信?”
“我也相信。”鐵炳道。
“我也相信。”
“我也相信。”
“我們都相信。”
斷雁孤鴻,六親無靠,驟得溫暖,女孩崩潰大哭,愛意殘缺的人,感到幸福,總是最先哭泣,馮圖安抱着她,感受着她不停顫抖。
段鈞被放出,看見女孩,他很吃驚,左顧右盼:“你來了,倩娘......”他在找胡倩,心急如焚。
“段夫人,隻有我一個人。”女孩向段鈞保證,“段大夫,你放心,我不會說。”
段鈞坦白一切,十五年前,師傅命他前往上京。途中,他遇見胡倩,她古靈精怪,總是出其不意,在相處過程中,段鈞違背師命,決定不去上京,他厭惡官場虛情假意,爾虞我詐,他要留在梁縣,過平常日子。
段鈞師承神醫郁青衣,得其親傳,見胡倩的第一面就察覺她有異。胡倩沒有騙他,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身患疾病,一切都是一見傾心,心甘情願。
他想治好她,于是前往上京求見師傅,師傅雖閉門不見,可最終還是給了他一個方子,藥材普通。
“這不是安神方子嗎?”段鈞喃喃自語,不過很快,他又反駁自己,“師傅給的,肯定不會是簡單的安神方子,一定是我能力不夠,看不出其深意。”
段鈞回去,告訴胡倩,說他有法子救她,說他師傅給她開了藥方,說他師傅是神醫。
服藥後,果然胡倩精神許多,一天比一天有生機,能吃能喝了,對什麼都有興趣了,閑暇也會開始幫着切藥材,收拾藥材。
胡倩問起,段鈞隻說他師傅是郁青衣。胡倩久聞郁青衣大名,傳聞郁青衣能活死人肉白骨,胡倩充滿希望,段鈞很高興。
藥方是真是假不重要,是否有效才重要,醫治人心也是治療的,心情好了,病才能好。
“本來我隻想醫治她一個,可倩娘身體一日比一日好,大家都看在眼裡,紛紛上門求藥,我拒絕,他們就跪在門口。”段鈞也是不忍心,“我并未欺騙他們,我隻騙了倩娘一人。”
“你的意思是我娘知道藥方是假的!?”鐵炳求段鈞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