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圖安雙手緊捏,忍下火氣,不斷默念:我愛世界,世界愛我。
站在萬松書院門口,馮圖安近鄉情怯,身為院長,過年期間,她一次都沒來,這是孩子們在書院的第一個年。
萬松書院現在有九個學生,加上星兒,有五個是孤兒。
說好讓她們把書院當家,說好到了書院就是到家了,想起招生時的話,馮圖安不敢進門。
“站在外面做什麼?”忽的,門從裡打開,出來一個李道從。
馮圖安眯着眼,仔細瞧了又瞧,疑惑。他怎麼會在這裡?我沒看錯吧?
“萬松書院已經有守門的了,不用你。”
這毒舌的樣子,哦,是他。
“招财,嘬嘬嘬——”
眼看着一條小黑狗沖出來,對着自己搖尾巴。馮圖安:我才走幾天,萬松書院就變天了?
“馮招财,認識一下。”李道從舉着小狗的爪子。
“馮招财?它跟我姓?”馮圖安木然地和小狗擊掌。
“不然呢,跟我姓?這麼醜的小黑狗。”李道從嘴上嫌棄,手上抱得可緊,還用衣袖蓋住招财,替它遮風擋雨。
走近了,馮圖安才發現,招财看不見。
“被惡人戳瞎了眼。”
小黑狗,戳瞎了眼睛,它不會是金豆吧?不可能吧!這麼巧!馮圖安趕緊抓起招财爪子,左手手掌肉墊被割掉,是曾經的金豆無疑。
聽雁兒說,原馮圖安買來金豆,玩了沒兩天就扔了,還扔進濱河。當時馮圖安還說,這麼狠毒!一隻三個月的小狗,戳瞎眼睛,割掉手掌,扔進河裡。
雁兒說,金豆記仇,雖然眼睛看不到,但它能聞到。隻要嗅到馮圖安氣息,沖出來就咬,馮圖安大拇指被它咬穿過一個洞。
當時馮圖安下意識看向自己大拇指。哇!馮圖安身體可真好,咬穿一個洞,一點痕迹都沒有。
這小狗是金豆,馮圖安心裡碎碎念。馮圖安對于它的戰績,她心有餘悸,生怕它嗅出自己。
馮圖安離李道從遠遠的,似有若無拉開距離。
“你不是最喜歡狗嗎?”李道從止住腳步,他打聽過馮圖安以前養過一條狗,後來它死了,她還很傷心。
馮圖安怕露餡,硬着頭皮,靠近:“喜歡啊,我最喜歡狗。”
招财湊過來嗅嗅聞聞,還舔她的手。
小祖宗,你可别聞出來我是誰,千萬别咬我,馮圖安全身僵硬,她害怕這隻有前科的狗。
嗅了半天,招财隻有嘤嘤嘤,撒嬌。
“啊?”這不按套路出牌啊,你,你鼻子堵了?馮圖安用頭發絲蹭招财鼻子,招财連打幾個噴嚏。
沒堵啊。
它很喜歡她,搖着尾巴,一個勁兒往馮圖安懷裡鑽。
“喂喂喂!”馮圖安和招财拉開距離,她生怕它咬她,“雖然我是個美女,但你要矜持。”小狗才不管,它聽不懂,它隻知道喜歡,“喂喂喂!你不要過來,不準過來。”馮圖安推小狗,小狗又拱過來,“不準過來——”馮圖安一掌怼在小狗臉上,小狗又過來,還挺好玩,馮圖安找到樂趣,和小狗開始推拉遊戲,“哈哈哈哈哈——”
“李大人真厲害,馮姐姐總算笑了。”星兒和齊思君站在屋檐下,不遠處馮圖安和招财追逐,李道從夾在中間。
“過來,這邊!這邊!傻狗。”一人一狗圍着李道從轉圈圈。
我真的離不開她,和馮圖安在一起,李道從才覺得自己活着。這個冬天,于他而言,孤獨寂寞,他等了她一天又一天,從白天到黑夜,不斷往複,可她始終沒上門。
他想她,卻不敢去找她,他在她那裡沒有底氣。
除夕,李道從最後一個離開衙門。
隔壁大娘去巷子口接返鄉的兒子路過,熱氣騰騰,喜氣洋洋跟李道從招呼:“李大人,回家啊。”
“嗯。”李道從笑笑。
“這我兒子!”大娘臉上帶着笑意和驕傲,“在若水縣縣衙任職,和宋縣丞一樣,是縣丞哩!”
面對李道從,小夥子自覺不如,不好意思撓頭:“娘,别說了,人李大人是可是狀元,天子門生!我不過末幾位。”
“那也很不錯了!那麼多人呢!你都能排上名!娘覺得你不錯!”
“的确很不錯。”母慈子孝,這般親密,李道從羨慕。
“多謝大人!”得了李道從的表揚,小夥子興奮不已。
“我就說你不錯!還不信阿娘!”
母子倆熱熱鬧鬧,擠在一團離開。李道從豔羨地看着他們走遠,直至影子都消失。
推開門,屋裡一盞燈都沒有,秦嬷嬷節儉,天一黑就睡了。李道從望向秦嬷嬷的房間,月光投下,地面一道孤影。
廚房門敞開着,風呼呼地吹,李道從走上前關門,想起生辰那日和馮圖安一起熱熱鬧鬧擠在這裡,記憶還滾燙。
她為什麼不來?
李道從望向院外,萬家燈火,爆竹聲聲,唯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