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李道從的時間不多,他必須在還有意識的情況下盡快給馮圖安殺出一條生路。
對于李道從的表現,肖成山很滿意:“就是要這般無堅不摧!”
“走!快走!”笛聲催命,李道從眼前逐漸重影,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圖安,快走!宋式玉快帶他們走!”
李道從全身浴血,很快将包圍他們的将士豁開一個口子。
将士們害怕,會躲,而李道從隻有殺殺殺!别人都是人,隻有李道從是一條瘋狗!
馮圖安淚眼婆娑,眼前一片模糊,此刻,她對李道從心疼達到頂峰:“他們不把你當人。”李道從身上每多一道傷口,馮圖安的心就撕裂一次,痛徹心扉。
“宋式玉,快拉着圖安走!”李道從不敢看馮圖安,他畏懼她的眼神。
我是個怪物,你不要看我。
李道從眼底是自卑自賤,他不敢看她,他害怕她看見他惡心的眼神,他承受不住。李道從逃避馮圖安,避免與她對視,馮圖安則目光一直追着他。
他感受到她目光,他知道她在盯着他看,他如坐針氈,如芒在背。求求你不要看了,不要再看我!李道從始終偏頭躲避她的目光。
“走!”宋式玉逆人流而行,沖到馮圖安身邊。
李道從偷偷看一眼他們的背影,赤霄劍映出他的樣子,一個紅眼鬼面的怪物。
眼見馮圖安等人即将逃走,笛聲忽然尖銳,變得急促,魔音繞耳,李道從心髒砰砰砰——他竭力控制自己。
“追!追!追!殺了他們!”肖成山不斷對李道從發出命令。
李道從頭痛欲裂,隻有殺戮能讓他暫緩口氣,他控制不住地擡起手,舉起劍:“殺,殺,殺。”他的眼神沒有聚焦,“不行!不能!”現在的李道從已不是八年前的少年,他的心性比從前堅固許多。
一面黑,一面白,兩個李道從在他身體裡打架。
一個鬼面,嗜血,叫嚣着:殺!殺盡他們;一個眉頭緊皺,咬緊牙關:不可以!我要控制住自己。
“殺,殺啊,殺了他們。”肖成山聲音如鬼魅李道從耳邊在萦繞,再加上笛聲催命,噬心蠱的蠱蟲就要成熟,從李道從心髒破土而出,它即将取代李道從,吞噬他的意識。
八年前的過往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現,他來到漠北,大敗夷狄,屠盡三萬人......
“不要!不要!求求你!”
“将軍,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我跟你拼了!”
一張張臉出現在李道從眼前,他們畏懼,他們求饒,他們反抗,然後無一例外被他一劍割下腦袋,血濺在李道從臉上,李道從猛然驚醒。
“是我,真的是我!”李道從大口大口喘氣,握住赤霄的手不停顫抖,“他們都是我殺的......我是個什麼東西?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李道從的悲鳴響徹天空。
笛聲一道比一道迫切,肖成山在欣賞自己最偉大的作品:“快醒來吧!我的孩子!”
噗——李道從感受到有東西即将從他身體中破土而出。
李道從跪在地上,手抱頭。
“醒來吧!快醒來吧,我的孩子!我已經迫不及待!”肖成山聲音興奮雀躍。
一張張臉閃過李道從眼前,肩負一家生計的男人,擋在兒女面前的女人,蒼老得如同樹皮的老人,眼淚還挂在臉上的小女孩,對着他要殺要打的小男孩,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啊,全都葬送在他手下!
李道從深深閉眼,而後,突然!揮劍,朝向自己!
“不要!”馮圖安沖過來,赤手握住赤霄,鮮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一朵一朵食人花。
聽見馮圖安聲音,李道從猛然睜開眼,收劍已是來不及。
馮圖安雙手血淋淋。
“圖安,你何苦?何苦為我......我不值得,我是一個怪物......”
馮圖安狠狠抓住劍,赤霄幾乎要将她的手腰斬。
“你的手會斷的!”
馮圖安不說話,眼神堅定注視他的眼睛,雙手緊緊握住赤霄:“你懂我的脾氣,我不會放手,我對你絕不放手!你敢死,我立刻嫁你牌位!”
“我不值得。”李道從害怕傷害馮圖安,不再與她對抗,他雙手無力垂身側,羞愧低頭。
“你值得。”馮圖安雙手捧着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眼睛,李道從想躲,她不讓,她一字一句說出他們之間的誓言,“我們要長長久久在一起,一輩子。”
李道從情緒決堤,眼淚落下,晶瑩透亮的淚珠。
馮圖安吻去他眼淚,一遍又一遍告訴他:“我們回家,我們一起回家。”